让林一凡感到意外的是，刚才他目光扫过那年轻人时，清晰地感知到对方体内流淌着微弱的能量波动。
这年轻人竟然也是个觉醒了禁墟的异人，拥有着盏境的修为。
只是不知他具体拥有何种能力。
说来也巧，这几天相处下来，林一凡刚弄明白公羊拙那小子觉醒的能力。
竟然是和曹渊一样的黑王霸道力量，只是现在还非常微弱，处于萌芽阶段。
就在这时，那年轻人安置好老弱，去而复返。
他脸上带着愧疚，但眼神却异常坚定，他走到马车前，对着林一凡深深鞠了一躬：
“对不住了，恩人。吃的我们收下，感激不尽。但……还请留下你们的钱财。”
话音未落，也不见他有任何动作，一股无形的精神波动如同尖锥般，猛地刺向林一凡的识海！
年轻人显然打定了主意，先用精神力量制住这个大人，剩下两个小孩就不足为惧了。
嗡——
林一凡确实感到颇为意外。
他意外的不是对方恩将仇报发动攻击。
在生存面前，道德本就脆弱。
他真正意外的是，这攻击的方式……竟然是精神攻击！
而且，这股微弱却精纯的精神力，竟然无视了他体表自然流转的恶魔之力防御，如同穿过一层不存在的水幕，直接进入到了他的精神世界！
这感觉，就像一只小小的萤火虫，一头撞进了一片无边无际、燃烧着暗红火焰的浩瀚星域之中。
年轻人原本的打算，是在这樵夫的精神世界中制造恐惧幻象，让他乖乖交出钱财。
然而，当他看清眼前的景象时，他的意识几乎瞬间冻结，陷入了前所未有的震撼与茫然。
没有预想中凡人杂乱的思绪，更没有被他轻易操控的恐惧情绪。
他看到的，是一片无垠的暗红色天空，脚下是龟裂、流淌着熔岩纹路的大地。
远方，无数扭曲的恶魔虚影在硫磺雾气中若隐若现，发出低沉的呢喃。
更远处，一座由黑曜石与白骨构筑的狰狞神殿巍然耸立，散发出令人灵魂颤栗的威压。
一棵扎根于世界边缘的巨树，仿佛自太初以来便已存在。
它的主干需要千人合抱，树皮是暗金色的，上面天然生着无数玄奥的符文。
树冠伸入虚无，每一片叶子都像是由液态阳光凝成，轻轻摇曳时洒落漫天金辉，将临近的暗红天穹都染上一层神圣的光晕。
这哪里是一个凡人的精神世界？
这分明是一个……完整的神国！
一个属于某种极恶存在的国度！
“这……这是什么地方？！”
年轻人的意识发出无声的尖叫，他感觉自己就像一粒尘埃，随时可能被这片天地无意识散发的威压碾碎。
他那点可怜的精神力，在这里连一丝涟漪都无法激起。
就在他惊恐万分，想要拼命撤回自己的精神力时，一个平静却仿佛蕴含着整个地狱重量的声音，在这片空间的每一个角落响起：
“很有趣的能力。”
随着话音，暗红色的天穹上，一对巨大无比的、燃烧着狱火的猩红眼眸缓缓睁开。
淡漠地注视着这缕闯入的不速之客。
“无视外在防御，直指精神本源……虽然弱小，但本质很高。”
林一凡的声音带着一丝探究的意味，“告诉我，你的名字，还有你这能力的来历。”
那股微弱的精神力在这对眼眸的注视下瑟瑟发抖，如同被巨龙盯上的兔子，连逃跑的念头都无法升起。
年轻人毫不怀疑，只要这个意识空间的主人一个念头，自己这缕意识连同外面的本体，都会瞬间飞灰湮灭。
他感受到了远比死亡更恐怖的压迫感。
“在…在下胡嘉！”那缕微弱的精神力在恢弘的地狱景观中剧烈颤抖，如同风中的残烛。
“我…我只是会一点控制人心、篡改记忆的小法术而已！
大人饶命！我们真的只是活不下去了，想找点吃的……放过我们吧！我再也不敢了！”
“篡改记忆？”林一凡的声音带着一丝玩味，仿佛发现了什么有趣的玩具，“具体说说，怎么个篡改法。”
“就…就是能潜入对方的精神，像修改书卷一样，抹去或者编织一段记忆……”
胡嘉的意识战战兢兢地解释，生怕一个不慎就魂飞魄散。
篡改记忆…清除普通人的记忆…
一道灵光如同闪电般划过林一凡的心头！
“啊！我明白了！”
他几乎要脱口而出，“守夜人用来清除普通人相关记忆的手段，该不会就是从你这能力演变而来的吧？！”
这个念头让他精神一振。
他迅速在浩瀚的记忆中搜索。
守夜人的绝密档案里，似乎确实记载过一位名叫胡嘉的初代精神系强者。
被誉为“记忆编织者”，只是相关的记录非常模糊，语焉不详。
难道……眼前这个饿得面黄肌瘦、带着一帮老弱妇孺打劫的落魄年轻人，就是守夜人体系中那传奇精神能力者？
“你，跟我走。”
林一凡的声音在那片精神天地间回荡，不带丝毫情绪，却蕴含着不容置疑的法则之力，仿佛这道命令本身就已刻入世界的底层规则。
“你的那些同伴，我会给他们寻一条活路，妥善安置。”
话音落下的瞬间，还不等胡嘉那缕瑟瑟发抖的精神力做出任何回应，周遭那无边地狱的景象便如同潮水般急速退去。
胡嘉只觉意识被一股无可抗拒的力量猛地向后一拽——
嗡…
他浑身剧烈一颤，眼神重新聚焦，发现自己依然站在那辆简陋的马车前，手里还紧紧攥着那两张救命的粟米饼。
夜晚的凉风吹在他身上，却让他激灵灵打了个寒颤，冷汗瞬间浸透了破旧的衣衫。
刚才那短暂的经历，如同一个无比真实、无比恐怖的噩梦。
那片燃烧的暗红天空、那座白骨神殿、尤其是世界尽头那棵仿佛连接着宇宙本源的金色巨树……
每一个细节都带着令人灵魂颤栗的威压，深深刻入了他的脑海。
仅仅是回想一下，无边的恐惧便再次攫住了他的心脏，让他呼吸急促，手脚冰凉。
他毫不怀疑，只要那位存在动一个念头，自己刚才就已经形神俱灭，连一点痕迹都不会留下。
他抬起头，看向马车上的林一凡。
对方依旧是一身粗布短褐的打扮，神色平静，仿佛刚才什么惊天动地的事情都未曾发生。
但胡嘉知道，一切都不同了。
他面对的，绝非凡人，甚至可能……并非此世之人。
他看着林一凡那平淡无波的眼神，生不出半点反抗或质疑的念头，只剩下劫后余生的庆幸，以及深入骨髓的敬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