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莱发现今天的黎愿很奇怪。
不仅重新戴上了面罩,还特意换上了一件高领的外衣,拉链严严实实的拉到最上面,将修长冷白的脖颈遮得严严实实,几乎恨不得直接将下巴也挡上。
下了星舰,在前往纽曼黎家的车上,伊莱终于没忍住将这个问题问了出来。
“回个家……有必要这样全副武装么?还是说,这是纽曼黎家的传统?”
不怪他好奇,此刻的黎愿看起来实在是过于紧绷,明明已经是有些潮热的天气,整个人却包裹得严严实实,只露出莹白精致的上半张脸。
秀气的眉毛从下了星舰就蹙着,一双黑白分明的大眼睛里写满了焦虑和抗拒。
“……昨、昨晚不小心着凉了,有点感冒,怕传染你们。”
面具下,黎愿的声音闷闷地响起。
她心虚地抠着手指,不着痕迹地将屁股往伊莱身边挪了挪,试图远离另一侧的漓阳。
伊莱没能察觉到这一细微的小动作,只是蹙眉从包里翻出了一支药剂。
“感冒么?怎么不早说,大夏天也不怕给自己闷出问题。”
黎愿接过那那支药剂,却没有立刻打开,而是捏在手里,似乎在顾忌着什么。
伊莱微微低下头,这个角度刚好能看见她鬓角的细汗,以及轻轻抖动的纤长睫毛。
他拧眉,又从黎愿手中夺过那支药剂,干脆利落地打开,递到她的嘴边,另一只手准备将她的面罩扯下。
这时,另一只手从黎愿后方伸出,轻描淡写地挡住了他的动作,顺手抽走了他手上的药剂。
“她空着腹,暂时不能喝药。”漓阳含笑的声音响起,明明是解围的举动,却让黎愿后颈泛起一阵颤栗,忍不住又向伊莱身边缩了缩。
这一次伊莱终于注意到这一小动作,眉毛微微挑起,似乎在诉说着主人的愉悦。
青年修长有力的臂膀环在胸前,给身边的小人儿腾出更多空间,口中却是别扭的抱怨。
“啧,麻烦。”
傍晚时分,车子按照导航停在了一幢静谧古典的庄园前。
陌生的车辆立刻引起了门口守卫的注意。
高大肃杀的壮年男子警戒着靠近车辆,试探着交涉:“何人来访神官大人府邸?”
车内沉寂了许久,就在他将要举枪时,一道纤细的身影自车内走出。
“是我。”
守卫一愣,看着那仅仅露出半张脸的秀丽少年,有些懵,几乎是下意识想要反问“你是谁?”
黎愿不动声色的看着面前的守卫,一颗心却已经提到了嗓子眼,生怕自己的假身份在这里就露出马脚。
然而下一刻,她就发现男人原本明亮的眼睛突然黯淡片刻,紧接着就是茫然的呆滞。
他开口了,语气一板一眼,十分僵硬:“原来是小少爷,欢迎回家。”
说完,他僵硬地回到岗亭,操控着遥控,打开了外围的金属安全门。
另几人也下了车,看着神情姿态僵硬的守卫,都有些疑惑。
“你家守卫有些奇怪啊……看起来似乎不太聪明。”
走在庄园的碎石小径上,伊莱悄声评价了一句。
久未归家的小少爷突然出现,这守卫竟然没有立刻联系管家接应以及通知家主,而是不冷不热的开了门,接着就不管了??
心思更加细腻的查希尔则是若有所思的看了一眼黎愿。
想起她对归家的抗拒,心里有了模糊的猜测。
越古老的贵族世家,内部关系越为复杂。他不由得有些担心黎愿,或许,黎愿与她那位身为家主的兄长关系并不融洽。
黎愿不知道他们的想法,只是悄悄抹了把汗。
被系统操控了,能不奇怪吗……
不过眼下,她没心情回复伊莱,因为她正按照系统的指引,战战兢兢地领着众人穿梭在这个静谧却占地面积极大的庄园宅邸里。
明明是第一次来,她却不得不装出一副极其熟络的主人模样,生怕被看出马脚。
好在身后的几人没有持续与她搭话,分散她的心神,不然她甚至担心自己会走错路。
越往里走,几人越是惊叹。
纽曼黎家的宅邸,实在是……颇为别具一格。
饶是住惯了豪华府宅的几人也忍不住频频四望。
这栋庄园,与其说是宅邸,其实更像是神殿。
此时众人已经穿过了层层拱门,来到了前庭院中央的喷泉,喷泉池中央的白蔷薇雕塑被夕阳渡上一层暖金色,水流飞落处溅起的水花在暮色里闪着细碎的光。
在这里,他们看见了这座宅邸的全貌。
整座宅邸近乎纯白,外墙覆满岁月斑驳的白垩,教堂般的尖顶与罗马柱廊浸在蜜色的光晕里,静静沉淀着数百年的光阴。
在这清冷圣洁如同神殿一般的建筑大门前,一道修长身影静静伫立,月白色长袍在晚风中轻轻飘动,似乎已经等待了许久。
几人下意识屏息望去,只见青年周身萦绕着晨祷钟声般的静谧气息,白色的长发柔顺的垂落在肩头,在暮色的浸染下泛起淡淡的暖金色。
夕阳穿透他身后玫瑰窗的彩绘玻璃,光影在他深邃的轮廓上流转,为那刀削般的面容更添几分神圣不可侵犯的气息。
“这就是纽曼星系的神官……”
队伍中,不知是谁轻声呢喃了一句,几个青年都忍不住微微出神。
怪不得黎愿长了这样一张惊艳绝伦的脸,想来是家族传统……
黎愿呆呆看着眼前恍若天使下凡的青年,一时间连脚步都下意识顿住,疯狂在心里呼唤系统。
【系统出来!这谁??你也没说家里还有人啊!!】
系统很快回复道:【这是你名义上的哥哥,纽曼星系的圣典执守官,黎从阁。】
黎愿两腿颤颤,祈祷着这位便宜哥哥不要暴露任何漏洞。
正在她犹豫着要不要继续向前走,这位传说中的神官大人若有所感的看了过来。
那双在暮色中闪着细碎流光的浅金色眼眸忽而泛起了涟漪。
黎愿看见他浅色的薄唇轻启,清越的声线仿佛带着教堂圣钟的余韵,穿透凝滞的空气。
“弟弟,你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