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荡忽地瞥她一眼，但盛风已经收回目光，姿态松弛地靠墙上，事不关己的模样。
方文天点了点头，去跟举办方沟通。
周雪柔和林荡去了走廊尽头。
盛风低头随便划拉着手机屏幕，心思却落在了别处。
距离几十米远，听不到他们在说什么。
莫名地点开了相册，葱白的指尖在其中一张照片上久久停留。
下着雨的街道像泼了层加重的墨色，柏油路积水的地方映着路灯，似正在融化的玻璃糖纸。
而画面里穿着黑色外套的少年，应该是糖纸里包裹的那颗话梅糖。
否则为何，她明明吃着糖分超标的巧克力，却能品到酸涩的味道。
走廊尽头，周雪柔用袖口擦干眼泪，仰头看着面前的少年。
缓了十几秒，她轻轻开口，“林荡，我知道你现在对我的印象肯定不好。”
林荡目光下敛，没有情绪。
周雪柔不敢看他的表情，低头，自顾自地扯了扯嘴角。
“我这几天辗转反侧，一直在想要不要跟老师坦白，说我不是那天弹狂想曲的人，但最后还是没说出来，不是因为我想贪占这个名额，而是……”
嗓子眼有些泛苦，她声音哽塞，眼眶也红了一圈，“是因为我想让你看到我。”
林荡没有说话。
“那天我给你送情书，虽然你没收，但是你邀请我弹琴了，我心里特别高兴，心想，你要是喜欢会弹钢琴的女生，那我是不是就有机会了……”
林荡黑眸安静，偏头朝不远处看了眼。
盛风没玩手机了，后脑勺靠着墙壁，正有一下没一下点着，她这会儿应该无聊透了。
“我想风光的站在你面前，想让你对我刮目相看，想让你听到我参赛的消息后能高看我一眼……所以我没有坦白。”
周雪柔轻轻汲气，酸涩蔓延，“但偷来的毕竟是偷来的，我每天都坐立不安，生怕哪天被拆穿，一直到今天，我实在装不下去了……她真的很厉害，琴声出来的那一刻，我就知道我肯定瞒不住了。”
“可是我还是很想说。”周雪柔仰起头。
林荡闻言，收回视线，低头看她。
周雪柔捏着的指尖很用力，“我喜欢你。”
空气寂静了几秒。
林荡看她，轻声应，“谢谢。”稍顿，“但很遗憾。”
周雪柔早就料到了他的答案，可真实的听到又是另一种心境。
那股被泼了柠檬汁般的刺麻感，酸到眼底不可抑制地起了雾化反应。
周雪柔忍着鼻腔里发酵的生涩，挤出特别难看的笑容，“嗯，我知道了，没关系的。”
“我觉得，能够向你明确我真实的心意，对你，才是一种尊重。”林荡对上她的眼睛，“但如果这种拒绝的方式伤害到你，我向你道歉。”
周雪柔捏紧置于身前的双手，摇了摇头。
林荡看了眼腕表，“时间不早了，祝你演奏顺利。”
转身朝盛风的方向走，身后的周雪柔低声：
“我再怎么努力，弹得都不会比姜少婷和盛风她们好……”
林荡忽而停下脚步，“拿别人当镜子永远照不出自己，一直把别人当成自己的标准，你永远也不知道自己能走到什么地步。”
周雪柔低垂的视线滞住，然后，缓慢地抬头，目光晃动。
“不接受你的告白，只是因为我有自己喜欢的人，并不代表你不好。”
林荡轻声，“周雪柔同学。”
“祝你有一天，能够找到真正欣赏你并且真切喜欢你的人。”
看着少年颀长的背影，周雪柔用双手捂住眼睛，眼眶竟然比被拒绝告白酸涩得更厉害。
眼泪在眼眶里打转。
她仰头，这次，眼泪没有掉下来。
其实被拒绝，好像也不是那么难过……
因为她喜欢的人，如她想象的那样好啊。
眼前落下一片阴影，盛风掀了掀眼皮，林荡人就站在她面前。
她伸了个懒腰，越过他，看向走廊尽头。
周雪柔努力扬起甜美的笑容，脸颊的泪水没有擦干，正提着裙摆朝赛场走。
“这就说完了？”
盛风收起屈着的腿，站直身体，比他矮了半头，“我还以为五分钟不够你们聊的。”
林荡慢悠悠地笑了记，“我怎么闻到了一股奇怪的味道。”
盛风不明所以地闻了闻，没什么异味，“什么味道？”
林荡垂落的眸光落在她轻颤的长睫，像在品尝她的情绪，“可能。”他提唇，“是我闻错了吧。”
先前已经给江明彦他们发过消息，说人已经找到。
这酒店的饭菜贵得要死，江明彦几人就先去附近找合适的餐厅。
盛风和林荡并肩朝外走，盛风似随意的问起来，“我记得她是给你送过情书的女孩吧，刚才又跟你告白了？”
两人站在电梯前，林荡按下按钮，用鼻音温淡地“嗯”了一声。
盛风斜睨了他一眼，“那你答应了吗？”
林荡偏头看了过去，整个人恣意又轻慢，“你猜。”
盛风唇角一扯，“你有病？”
“那你这么关心我的私生活干什么。”
盛风双臂抱胸，靠在电梯边上，态度颇为冷淡，“你好自恋啊，谁会关心你的私生活，我只是担心忽然有个陌生的女孩加入我们，我会不适应。”
林荡仔仔细细地看她，“哦，这样啊。”
漆如点墨的眸子盯她看，似笑非笑的反问，“那你想听到什么答案？”
盛风舌尖顶了下脸颊，觉得这人贱嗖嗖的。
“爱说不说，谁管你。”
电梯到了，她迈步走进去，背影冷酷。
林荡进去站在她跟前。
电梯里的楼层数字不断变换，光洁的镜面映照着两张都没什么情绪的脸。
到了一楼，出去前，盛风听到他温淡的嗓音说：
“我不喜欢她，自然会拒绝。”
盛风唇角微不可察的扬了下又迅速落下，头也没回，捂住耳朵嗤了声，“谁要听。”
林荡双手插在口袋，落在她身上的眸光清浅地流转。
似漫不经心的，又似藏着蛰伏许久的贪心。
知道她不想听，但还是要说给她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