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
杜明华发出一声悲愤的低吼,像是受伤的野兽。
他一把从古钟尘手中夺过那尊唐三彩仕女俑,双目赤红,举起来就要往地上狠狠砸去。
“我砸了!我砸了这堆骗人的破烂玩意儿!”
老子不玩了!这些年他妈的就是个笑话!
“杜先生,且慢!”
就在那唐三彩即将与地面亲密接触的瞬间,周阳清朗的声音突然响起。
杜明华的动作猛地一滞,扭头怒视周阳,“做什么?”
周阳却走了过来,目光在那仕女俑上停留了片刻,眼中闪过一丝异样的光芒。
“杜先生,这件东西,我看着反而有点意思,能否容我上手一观?”
杜明华此刻已经濒临崩溃,闻言一愣,但见周阳神色不似作伪,心中那万分之一的侥幸又冒了出来。
他喘着粗气,将那仕女俑递了过去,声音沙哑。
“给…给你看!你看吧!反正……反正都是假的!”
周阳接过仕女俑,入手微沉。
他没有像古钟尘那样先看釉色胎质,而是将俑身翻转,仔细端详着底足和一些常人不易注意到的边角。
片刻之后,他抬起头,语出惊人:“古老,金老,古小姐,恕我直言,这件唐三彩仕女俑,是真的!”
“什么?!”
此言一出,满室皆惊!
杜明华瞪大了眼睛,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古钟尘更是眉头紧锁,上前一步,语气带着几分不解和不悦。
“周小友,此言差矣!老夫浸淫唐三彩鉴定数十年,这件东西的诸多特征,都指向仿品无疑,你怎么会……”
这年轻人,莫非是之前判断对了太多,有些飘了?
金不换也捻着胡须,缓缓摇头:“是啊周小友,这件三彩俑,火气的确重了些,不似出土古物那般沉静。”
古怀月清冷的眸子中也带着一丝疑惑。
虽然她对周阳的眼力已然佩服,但这次,她也更倾向于爷爷和金不换的判断。
周阳面对三位大佬的质疑,神色依旧平静。
他将那仕女俑轻轻放在一旁的案几上,淡然一笑。
“古老,您刚才说这件是仿品,可有铁证?”
古钟尘被他这么一问,反而有些被噎住,随即沉声道:“老夫的经验便是证据!”
“若小友不信,杜先生叫人去打盆清水来!老夫可以当场演示,将此俑浸入水中。”
“若真是做旧的仿品,其土沁和包浆遇水,必会散发出刺鼻的化学药剂味,甚至是一些不干净的……嗯,粪水做旧的臭味!”
他看着周阳:“届时,真伪自辨,也好让小友心服口服!”
这小子,太犟了!非要不见棺材不掉泪!
周阳却摆了摆手,嘴角勾起一抹自信的弧度:“古老不必如此麻烦。”
“晚辈斗胆问一句,鉴定唐三彩,是否有一种堪称‘一锤定音’的证据,不知古老和金老,可认‘银翘片’这个说法?”
“银翘片?!”
古钟尘凝重颔首:“自然是认的!‘银翘片’,又称‘蛤蜊光’,乃是唐三彩历经千年岁月,在釉面上自然形成的一种独特片状或点状的银白色光斑,薄如蝉翼,光泽温润,宛如银片翘起,非人力所能仿造!”
“这确实是鉴定唐三彩真伪的至要关键!只是……这件仕女俑,老夫方才细看,并未发现明显的‘银翘片’啊。”
周阳微微一笑,伸出手指,轻轻点在仕女俑裙摆一处极为隐蔽的褶皱内侧:“那请三位,再仔细看看这里。”
古钟尘、金不换、古怀月三人立刻凑了过去,顺着周阳手指的方向凝神细看。
只见在那处几乎被忽略的釉面褶皱深处,果然有几片芝麻粒大小、分布不均的银白色光斑!
这些光斑,在灯光下变换角度,会呈现出一种如虹似霓、变幻莫测的光彩。
薄而润,边缘与周围的釉色自然过渡,带着一种无法言喻的古朴沧桑之感,仿佛凝聚了千年的时光!
“这……这真的是‘银翘片’!”
古钟尘倒吸一口凉气,苍老的脸上写满了震惊与不可思议。
“如此隐蔽,如此逼真……这色泽,这质感,绝非现代工艺所能仿制!老夫……老夫竟然看走了眼!”
“先前只顾着挑剔它的釉色火气,却忽略了这最关键的铁证!”
他脸上火辣辣的,羞愧难当。
真是老了,眼神不济了!差点就将一件真品判了死刑!
金不换也是满脸震撼,看着周阳,仿佛在看一个前辈。
“周小友……你……你这眼力,当真是神乎其技,如此细微之处,我等竟都未曾察觉!都说英雄出少年,古人诚不我欺啊!”
这年轻人,究竟是什么来头?
这等眼力,怕是他们这些浸淫此道一甲子的老家伙,也未必能及啊!
古怀月清冷的眸子中,此刻更是异彩连连,凝视着周阳的侧脸,心中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敬佩与好奇。
他不仅眼力超凡,这份镇定与自信,更是远超同龄之人。
“真……真的是真的?!”
杜明华此刻的心情,简直像是坐过山车一般,从谷底瞬间冲上了云霄!
他一把抓住周阳的手,激动得语无伦次,“周小友!神!你真是神了!太感谢你了!”
“这一下子,又帮我挽回了几百万的损失啊!这件唐三彩,当年我可是花了小三百万收的!”
“现在,起码也升值到八九百万了!”
周阳轻轻抽回手,脸上依旧是那副云淡风轻的表情,只是嘴角那抹若有若无的笑意,让杜明华觉得高深莫测。
“杜先生先别高兴得太早。”
杜明华脸上的狂喜笑容一僵,心中咯噔一下,一种不祥的预感再次涌上心头。
“周……周小友,您……您这话是什么意思?”
不会吧?不会吧?难道他这屋里,还有更劲爆的?
周阳悠悠地转过身,目光投向收藏室角落里,一幅装裱精致,悬挂在黄花梨木画案之上的水墨画。
他啧啧两声,缓缓开口:“我瞅着,您那边墙上挂着的那幅据说是齐白石老先生的《虾趣图》?”
“那墨色,似乎有点儿浮啊,用笔也稍显稚嫩,欠了点火候……跟齐白石老爷子那炉火纯青的境界,可差着十万八千里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