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明聪打开车门，将黑猫放进了车里。他抱起黑猫，指尖顺着猫儿柔软的毛发，一下又一下，撸得不亦乐乎。
黑猫舒服地闭上眼睛。喉咙里发出“呼噜呼噜”的声音，很是惬意。
手握投票权的省高官是一方大员，需要频繁地参与各种公共活动，包括考察和接待外宾，这些场合对官员的外貌有着一定的要求的。
如今白月虹容貌尽毁，今后的职业生涯被彻底断送。即便能够康复，她也不可能再回到省高官的高位。很可能会被安排到一个清闲的职位，又或者提前退休，从此远离权力的核心。
梅明聪与李家父女的恩怨，本不应该牵连到白月虹的身上，但，谁让她是李威的后台呢。白月虹失势，李威失去了一大助力，再想如从前那般行事，恐怕是不能够了。
梅明聪坐在车里，望着渐渐远去的救护车，默念了一声“罪过”。他把黑猫放到副驾驶上，启动汽车，驶离了这个是非之地。
李威接到消息匆匆赶到医院，已经是事发后第二天的晚上了。夜色深沉，医院的走廊里弥漫着消毒水的味道，显得格外冷清。急促的脚步声，如实地反映出了李威现在的心情。
病房里，白月虹安静地躺在病床上，她的脸上裹着厚厚的纱布，只露出一双疲惫的眼睛。
病房还是原来的高干病房，但与以往白月虹生病时，病房里人头攒动、鲜花礼物堆积如山的热闹场面截然不同。病房内格外冷清，只有墙角随意堆放着的一些营养品，和几束蔫头耷脑的鲜花。
病床旁，一名小护士困得直打盹，偶尔抬头扫一眼输液管和监测仪器，又接着打瞌睡。
世人都说官场是最现实的地方。当你身处底层时，抬头只能看到别人的屁股；当你身处高位时，低头只能看到别人的笑脸。
世态炎凉在白月虹的身上体现的淋漓尽致。李威站在病房外，望着眼前这一幕，心中五味杂陈。
护士听到开门声响，立刻抬起头，眼中闪过一丝惊慌。看清楚进来的不是护士长后，她稍稍松了口气，脸上挤出一丝尴尬的笑容，冲着李威点了点头，然后拿起记录本，快步离开了病房。
李威放下手中的礼物，坐到了刚才护士坐过的凳子上。凳子上还残留着护士小姐姐的体温。然而，这微弱的温度却无论如何也捂不热李威那颗冰冷的心。他低头看着病床上的白月虹，胸口像是被什么东西给堵住了，呼吸都变得有些困难。
经过精心治疗，白月虹脸上的伤口都已经缝合，但裸露在外的皮肤上，仍然可以看到一道道触目惊心的血痕。那些伤痕像是狰狞的蜈蚣，爬满了她原本精致的脸庞，让人不忍直视。
李威的手指无意识地攥紧了凳子边缘，指节因为用力变得发白。
他刚和医生聊了几句，在给了一大笔好处费后，医生终于向他透露了白月虹的病情。
后期，即便经过植皮和整容手术，白月虹的脸也无法恢复到以前的状态，看起来会有些不协调。
李威听完医生的话，心当时就凉了半截，至于医生后面讲了什么，他根本就没听见。他失魂落魄地走出医生办公室，大脑里只剩下一个念头：白月虹，完了。
白月虹以后恐怕会被调到一个冷衙门，默默无闻地直到退休。而这也就意味着，她对李威的事业将不会再有任何的帮助。
李威本想一走了之，奈何两人之间的利益捆绑得太深，加之还是情人关系，不是能够说放手就放手的。
这种情况就像华美关系一样，所有人都清楚，两国终将分道扬镳，甚至可能走向对抗。但两国间的利益关系错综复杂，一时之间难以彻底脱钩。只能一步一步相互试探，同时逐步从对方那里转移资产，避免资敌。
李威摘下口罩，轻轻握住白月虹的手，放在自己粗糙的脸上轻轻摩挲着。
白月虹慢慢睁开眼睛，当她看清楚对面的人是李威时，鼻子一酸，眼泪忍不住滑落了下来，“你来了？”
李威抽出一张纸巾，轻轻擦去白月虹眼角的泪水，温柔地看着她，“我来了。”
两句简单的对话，一下子动摇了李威的决心，让他变得患得患失起来。
“我以后不能再帮你了。”白月虹的声音里充满了苦涩。
即便是铁打的汉子，在这一刻也不禁动了真情。李威虎目一红，泪水在眼眶里打着转。几十年的相濡以沫，这份感情，即便相比夫妻也不遑多让，真的能一朝一夕间断得干干净净吗？
两人一时无言，只是久久地凝望着对方。病房里只有仪器发出的“滴滴”声在空气中回荡。
走廊里传来一阵脚步声，李威迅速放下白月虹的手，调整了一下坐姿，装作是来看望病人的样子。
病房门被推开，贾明里和贾云逸父子俩走了进来。他们手里拎着水果和保温盒，显然是在为陪床做准备。
贾明里看见李威，脸色顿时阴沉了下来。但想到儿子在身边，他强忍住心中的厌恶，只是冷冷地瞥了李威一眼。
“李叔叔。”
贾云逸的语气中带着一丝亲昵和尊重。他笑着向李威打了个招呼，两家多年的交情，他自然是认得李威的。
他们这等人家的孩子，礼貌仿佛是天生的，无论面对的是达官贵人，还是贩夫走卒，他们都能保持最起码的礼貌。但在这层礼貌的表象背后，则是敬而远之的疏离感。
简而言之，他们可以和你成为朋友，但能否成为知己，取决于你的价值。
李威善于察言观色，自然察觉到了贾明里那不加掩饰的厌恶。他知道自己在这里并不受欢迎，在嘱咐白月虹好好养伤后，戴上口罩，礼貌地向众人告别。
李威下到医院地下停车场，走出电梯，原本挺直的腰背一下子佝偻了下来，整个人在一瞬间仿佛苍老了十岁，像是一条被砸断了脊梁的老狗。
白月虹的意外受伤，对李威，乃至公司都是一次沉重的打击，尤其是当前的瘟疫时期。
从去年开始，公司就面临着开工不足的问题，人员和材料流动变得异常困难，几个关键项目的工期一拖再拖，大量的流动资金被占用，资金链已经绷到了极点。
再过两个月，几笔贷款即将到期，李威原本打算让白月虹和银行方面打个招呼，延迟还款时间，没想到却发生了这样的意外。
李威坐进车里，双手捂住了脸。他感到一股前所未有的压力正在向他袭来。李向斐在一旁担心地看着父亲，她从未见过李威如此失态，心中不禁担忧起来。
李向斐已经开始逐步接手公司的经营，对公司的财务状况有了较为深入的了解。
瘟疫肆虐，短时间内看不到结束的迹象，各地不断传来各种不利的消息，让公司的情况雪上加霜。
与李威担忧的不同，李向斐的忧虑更多是出于对公司未来的考虑。从长远来看，公司账面上必须有一笔可以随时调用的流动资金，以备不时之需。但李威之前扩张过快，同时开工了几个大型项目，使得公司的财务状况越来越吃紧。
如果瘟疫迟迟不能结束，白阿姨又无法提供帮助，公司很可能会陷入困境。
“爸，要不我上去看看白阿姨吧？”李向斐试探着问道。
李威疲惫地摇了摇头，“不必去了，走吧。”
李向斐不知道的是，李威之所以拒绝，是因为贾云逸还在楼上。李威担心白月虹会提出两家联姻的事情。如今时过境迁，白月虹的价值已大不如前，联姻一事已经不合时宜了。
为了转移李威的注意力，李向斐换了一个话题，“爸，我最近听说明聪好像就在滨海市活动。”
听到梅明聪的名字，李威的脸色瞬间变得狰狞起来，“那个小畜生，就是个扫把星。我们家和你白阿姨厄运不断，肯定是他妨得我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