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威指着手机，脸上露出哭笑不得的表情，“这也太不像话了，老童老张那么大年纪了，明聪也下得去手，真是一点儿也不懂得尊老爱幼。”
卞义文在一旁附和：“也不能全怪明聪，那帮人闹的太不像话了。”
李威摆摆手，“算了，由他折腾去吧。城西那块地谈的怎么样了？”
……
梅明聪伸了个懒腰，关灯走出办公室，刚迈出门槛，就被一团黑影绊了个趔趄，两人瞬间滚作一团。
起初，他以为有哪个不开眼的来寻仇，听到那黑影发出细弱的女声，这才稍稍松了口气。
办公楼里早已空无一人，走廊里一片漆黑，只有逃生标志发出惨绿的灯光。梅明聪手忙脚乱地重新打开办公室的灯，这才看清那团黑影竟然是苏婕。
苏婕在椅子上缩成一团，鼻子一抽一抽的，看起来无助又可怜，像极了一条无家可归的流浪狗，与初见时意气风发的模样简直判若两人。
梅明聪给她倒了杯水，语气中带着几分不耐烦：“说吧，大晚上的蹲我办公室门口，有事？”
他对苏婕并无太多好感，这个本该为他服务的办公室主任，却天天跟张益安厮混在一起，还时常给他下绊子，以至于后来，他连饭都不敢让苏婕送了，虽然下毒不至于，但就怕饭里出现某些不明液体，或是一些奇奇怪怪的东西。
苏婕低着头，沉默不语，手指不停地搅着衣角。她的心里愁肠百结，三十多的人了，却要向一个毛头小子低头认错，心里的别扭难以言表。如果不是生活的千斤重担压得她喘不过气，她真想大吼一声“老娘不干了”，但家里还有一百多万的房贷要还，两个孩子要抚养，银行根本不允许她做出任何不理智的举动。
梅明聪今天和一帮老头子吵了一架，又说了很多违心的话，现在是身心俱疲，只想早点回宿舍睡一觉，加上对这个女人没什么好感，就准备离开。
刚一起身，苏婕突然扑过来抱住梅明聪的双腿，嘤嘤哭泣起来。梅明聪忍住抬脚踹她的冲动，冷眼旁观她的“表演”。
“院长，我知道错了，您大人不记小人过，再给我一次机会吧，求求您不要开除我......”苏婕突然情绪失控，又哭又叫，鼻涕眼泪糊了一脸。
梅明聪被吓了一跳，一把捂住她的嘴巴，低声呵斥道：“小点声，你想让全世界都听到吗？”
夜深人静，孤男寡女，共处一室，若是被人撞见，他就是长了八张嘴都说不清楚。
等到苏婕的情绪渐渐平复，梅明聪示意她坐到椅子上，“除了童万青，我没打算开除任何人，你是不是有什么误解？”
梅明聪心下暗暗埋怨赵兰口风不严，过早地泄露了人事调整计划。
苏婕固执地不肯坐回椅子上，梅明聪的耐心逐渐耗尽，他不再劝说，任由苏婕跪着。只是有点可惜刚换的裤子，上面全是眼泪和鼻涕。
“院长，你就别糊弄我了。你提拔赵兰当人事科长，分明就是在为开除人做准备吗？”
“是赵兰告诉你的？”
苏婕连忙否认，“这只是我的猜测罢了，赵兰以前做过一份人事和组织机构调整方案，我曾在她电脑上看到过。她应该就是拿这套方案当敲门砖，说服你的吧？”
得知并非赵兰泄露的消息，梅明聪的怒气消散了一些，不禁对这个苏婕的聪明才智感到惊讶。难怪她能稳坐办公室主任的位置，看来也不全是靠身体睡出来的。
“那么，你来找我，究竟想干什么？”
苏婕抬起头，妩媚的一笑，一双桃花眼电光四射，令他一阵心猿意马，难以自持。
梅明聪居高临下地审视着苏婕，这个小妇人生就一张狐媚子脸，只可惜，到现在还抱有不切实际的幻想。
眼看苏婕始终不肯进入正题，梅明聪终于火了，一脚将她踢开，从抽屉里拿出一份文件甩在她的脸上。
苏婕捂着肚子，吃力地捡起散落的文件，越往后看脸色越苍白。她想故技重施，抱住梅明聪的双腿。梅明聪早有防备，轻松躲了过去。
“院长，我知道错了，求求你饶了我吧，我再也不敢了，这都是张益安逼我做的，我以后只听你一个人的，你让我做什么我就做什么......”
梅明聪打断了她的絮叨，“你吃空饷的时候就该想到会有今日。你猜得不错，我确实在准备裁员，包括你在内。你有时间跟我装可怜，倒不如好好想想怎么偿还这笔钱。”
苏婕绝望地说：“院长，我还有一家老小，还有一百多万的房贷车贷。这么多钱，我真还不起啊。你这是要逼死我啊。”
这是现代人的常态，很多中产阶级的财富里绝大部分是不动产，手头的现金并不多。一旦遭遇重大变故或重病，消费降级是常事，阶层跌落都是有可能的。如果房子被法院拍卖，不仅可能无法收回首付，还可能倒欠银行一大笔债务。
梅明聪对苏婕的哭求无动于衷，语气冰冷地告诉她，赶紧想办法还钱，否则她将面临职务侵占的刑事责任。
苏婕意识到靠哭惨无法打动梅明聪，终于死心了。面对这么大一笔巨额债务，她似乎只剩下出售房产这一条路可走。想到要失去房子，她的心如刀割。房子就是她的命，现在，就有人想要她的命。
苏婕一咬牙，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难临头各自飞，何况你我不是夫妻，老张，别怪我无情。
“院长，我要举报，我要立功，我要将功赎罪。”
不等梅明聪询问，苏婕将她所知道的张益安等人贪污公款、收受贿赂、吃拿卡要的情况一一和盘托出。涉及人员之多，金额之大，令人触目惊心。梅明聪拿出已有的调查材料，与苏婕提供的信息逐一对照，竟发现有很多情况未曾记录在案。
这疗养院的水，比他想象的还要深。
苏婕讲完已是口干舌燥，但她不敢去喝水，生怕梅明聪跑了。梅明聪劝了几次，见她不听，索性也不再管她。
“你刚才所说的都是你的一面之词，无凭无据，张益安只要矢口否认，我是拿他没有办法的。你总得给我一些实质性的东西吧。”
苏婕的眼神游移不定，分明还暗藏其他心思。梅明聪冷哼一声，惊得她猛然回过神来。
是死是活就博这一次了。苏婕从胸口掏出一个U盘，红着脸，双手捧给梅明聪。
梅明聪接过尚有余温的U盘，脸也有些红，小电影看过不少，但如此直白的“诱惑”场面还是头一次经历。他深吸一口气，将U盘插进电脑，发现里面除了一个名叫“账本”的ExcEL文件外，还有几个视频文件。
这些视频应该是偷偷录下来的，画面不是很清晰，但人脸还是能够辨认出来。看来苏婕也不傻，偷偷留了证据。
看着屏幕里劲爆的画面，梅明聪的心跳都快了几分。
小娘皮，尺度够大的。
苏婕面红耳赤，羞愧难当，不自觉地将衣服裹紧了几分，以掩饰自己的尴尬。毕竟，任谁将自己的隐私暴露在他人眼前，都会感到难堪。
文件中详细记录了张益安等人贪污的具体项目和金额，金额浮动很大，小到几百块的报销，大到几百万的工程改造，时间跨度更是长达七八年之久。收集这些证据相当不容易，看来苏婕对张益安也并非死心塌地。
梅明聪打开财务数据，与文件的内容相互印证，去除重复的部分，得出一个惊人的结论，张益安这些年最少捞了两千多万。这老小子真够贪的，难怪疗养院的经营每况愈下，有这样一只大硕鼠在，什么生意都别想做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