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呵呵…丽嫔姐姐聪慧,不过是底下的人奉承罢了。”
云舒说着,抬手将那珠钗取下,阳光撒在钗头上的粉珍珠,亮的刺眼。
沈云舒望着丽嫔眼中闪烁的光,忽然笑出声来。
暖手炉的热气传来,她刚想说这钗送给她了,一个胖胖的太监弯着腰走了过来。
“奴才请荣嫔娘娘安——
请丽嫔娘娘、曹贵人安——”康禄海熟悉的嗓音响起,丽嫔眉头紧皱。
云舒看着这胖胖的身形,轻轻拨弄着护甲上的翡翠,“这是……”
丽嫔似有所感,冷着声音道:“康禄海?你怎么在这?”
“回丽嫔娘娘的话,奴才见几位娘娘赏花,特意折了几枝开的最好的红梅给几位娘娘送来。”
康禄海一边说着,一边将手中的红梅往荣嫔身侧的孟溪递了递。
丽嫔的脸色瞬间变了,一时不察,怀里的猫儿跳落在地,踏出一串梅花印。
曹琴默看着这一幕,掩住眼中的算计,拉了拉丽嫔的衣袖:“若本主记得不错,康公公是从启祥宫出来的吧。”
康禄海闻言笑着弯下腰:“曹小主所言不错,奴才从前确实在启祥宫做过首领太监,但那也已是过去。”
北风忽然吹起,路道旁的枯枝雪被掀翻在地。
云舒挑了挑眉:“往事之事不可追,来者犹可期。”
她这话一出,丽嫔就恼了,当着她这个前主子的面,就这么巴结新人。
“康禄海!”
曹琴默看着淡定的荣嫔,沉下眸子,忽然轻轻拍了拍丽嫔的手:“姐姐,这背主求荣的东西,换做是我,弃了,”
她抬眼望向沈云舒的侧脸,不知在想些什么,“只觉好事。”
曹琴默这话算是给她搭了个梯子,可丽嫔还是心中有气。
没忍住转头对着云舒就是一顿嘲讽:“荣嫔妹妹如此盛宠,怎么现在倒是要捡姐姐不要的狗奴才用了?
永寿宫若是没有得用的,姐姐改日替你禀了皇后娘娘…”
话说一半,沈云舒便忍不住转头,抬手就是一巴掌。
“啪”的一声,惊愣了在场众人。
“荣嫔!”
康禄海更是担心自己不仅没有巴结到荣嫔,还要折在这里。
本来云舒还没多想收下康禄海,可丽嫔这么说,反倒是让她气笑了。
手中那支珠钗在动作间掉落在地,映水蹲身捡起。
云舒重新拿过那珠钗,递到丽嫔面前:“这钗多好看啊,可惜掉地上了,本宫嫌脏。
丽嫔不是喜欢吗?赏你了。”
“啊!——”丽嫔很想打回来,但她不敢。
曹琴默拉住发怒的丽嫔,抬眸撞上云舒似笑非笑的眼睛,忽然慌了神。
“曹贵人都说你背主求荣了,怎么,求的不是本宫吗。”云舒抬脚就走。
康禄海还愣在原地,映水皱眉回头:“还不跟上?!”
“欸,欸!奴才,奴才谢荣嫔娘娘。”他的声音里带着掩饰不住的欣喜。
——
黄昏时分,紫禁城又飘起了雪,永寿宫琉璃瓦上三寸厚的冰雪还未融化。
沈云舒坐在鎏金暖炉旁,指尖捏着银镊拨弄着案几上香炉里的香料。
康禄海已经搬到了永寿宫,蓝色蟒袍搭在波斯软毯上,意外的和谐。
“康公公这身子,倒比本宫案头的鎏金香炉还富态些。”
她放下银镊,漫不经心拨弄着护甲,丹蔻在烛火下泛着冷红,像刚凝成的血珠。
康禄海浑身肥肉抖了三抖,膝盖重重磕在毯子上:“娘娘折煞奴才,奴才这条命往后都是娘娘的……”
话音未落,云舒抬眸,便见照雪托着鎏金盘上前,盘中一颗白嫩如月的丹药在烛火下泛着红光。
云舒指尖叩了叩桌沿,护甲与紫檀木相击发出清响:“今日在御花园吓到了吧。”
她忽然笑起来,眼尾上挑如寒梅映雪,“这颗定心丸,便赏你尝尝。”
殿内陡然静得能听见雪花扑窗的声响。
康禄海额角沁出汗来,油光满面的脸在火光下泛着青白。
他盯着丹药,屏住了气息,“奴才……”喉结滚动间,他忽然叩首触地,
额角在毯面撞出闷响,“奴才是背主求荣,求的也只永寿宫的荣。”
浑浊的眼突然迸出光来,他猛地抓过丹药塞入口中,喉结剧烈滚动着咽下,“若奴才能留条贱命,定会是娘娘手中最利的刀!”
云舒挑眉,缓步走下台阶,护甲轻轻抬起他下巴。
这张满是油肉的脸此刻因激动泛着潮红,眼底却藏着狼一样的光——比起唯唯诺诺的狗,还是能撕咬的鹰犬讨人喜欢。
“从今日起,你便是永寿宫的首领太监。”
她转身走进侧殿,“听雨,带康公公去领新朝服。”
听着康禄海激动的谢恩声,她忽然低笑出声,有戏份的奴才果然比普通宫人的能量大。
“是,娘娘。”
——
与此同时,翊坤宫中。
鎏金兽首炭盆烧得噼啪作响,烘的欢宜香也热气腾腾。
华妃捏着那道盖着内务府大印的红笺,指节因用力而泛白,鎏金护甲“咔嗒”一声碾过黄梨木桌面,惊得殿中宫女齐齐跪下。
“荣嫔?不过是个狐媚子,也敢插手本宫的内务府?”茶盏被重重摔在地上,碎瓷片溅得满地都是。
“上个月翊坤宫的云锦迟发了半日,黄规全来禀尚衣局要核对账目;
今日本宫要换一批鎏金炭,那些狗奴才又拿荣嫔的「协理六宫二十四房」来搪塞——好哇,这后宫是要改姓沈了?!”
下首跪着的曹琴默膝头硌着碎瓷,却不敢挪动半分。
她偷瞄着主位上盛怒的华妃,华服加身,金钗晃得人睁不开眼。
“娘娘息怒……”她颤着嗓子开口,余光瞥见另一侧的丽嫔正偷偷往回缩,心里暗骂一声“废物”。
“荣嫔不过仗着皇上新鲜她几个月,才敢狐假虎威。等过了年……”
“等过了年?”年世兰冷笑,护甲挑起曹琴默的下巴,“皇上都多久没来翊坤宫了?
从前本宫说句话,连皇后都要退让三分。
现在倒好,连那些三等宫女都敢在背后嚼舌根——说本宫是‘过气的凤凰不如鸡’。”
最后几个字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激的丽嫔脖颈发寒。
华妃手一松,曹琴默低垂下头,忽然福至心灵:“娘娘,马上就要除夕了。
往年除夕夜宴都是皇后娘娘主持,今年皇上特许荣嫔与您共掌宫务……”
“你想说什么?”年世兰回到自己的座位坐下,指尖轻轻揉着太阳穴。
殿外的雪越下越大,窗纸上的冰花结了一层又一层,像极了她如今的困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