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呸!”掌柜的再次啐了一口,脸上满是厌恶。
“你们还想对我感恩戴德?老子才不稀罕!跟你们说,我们开的是店,是用来挣钱的,不是发善心的粥铺子!你想让我发善心,下辈子去吧!张西,你还好意思说自己是读圣贤书的人,我看你真是给天下的读书人丢脸!我可怜你,倒不如去可怜一条狗!起码,我喂狗一根骨头,狗还会对着我摇尾巴、叫两声,你呢?连狗都不如!”
掌柜的眼神变得更加阴狠,语气也越发不善地说道:“不过,我也不是那种赶尽杀绝的人,就再给你们一次机会。识相一点,你们现在就出去搞钱。你爹和你儿子,先让我扣在柴房里面,给你们当人质。我给你三天的时间,三天之内,要是还不上老子的店钱,我就把你儿子卖到窑子里面去干苦力抵账!我可丑话说在前头,我说到做到,到时候可别怪我心狠!”
“窑子”两个字像一道惊雷,炸得陈盈头晕目眩。
她脸色瞬间变得惨白,毫无血色,身体也开始微微颤抖起来,再也顾不上其他,“噗通”一声就跪倒在掌柜的面前,不停地磕着头,哀求道:“掌柜的,求求你,求求你高抬贵手,不要卖我的儿子!他还小,经不起那样的折腾啊!您再宽限我们几日,我们一定想办法把钱凑齐,一定还您!”
陈盈的额头很快就磕得通红,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一样往下掉,声音也带着哭腔,满是绝望。
秦淮仁原本还低着头,听到掌柜的要把儿子卖到窑子,猛地抬起头,眼神里的怯懦瞬间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股前所未有的怒火和决绝。
他一把拉住还在磕头的陈盈,自己则挺直了脊梁,虽然身形依旧文弱,却透着一股不容侵犯的气势,对着掌柜的怒声说道:“哎,你们真是有辱斯文!太过分了!我欠你们的店钱,一分一毫都不会少你们的,但是,你们要是敢对我爹和我儿子有任何不轨的想法,那我就……”
他说着,猛地弯腰,从地上捡起一本厚重的书,紧紧攥在手里,高高举了起来,像是要把这本书当成砖头一样砸下去,眼神里满是决绝。
虽然他知道自己根本不是这两个壮汉的对手,但为了父亲和儿子,他也只能豁出去了。
掌柜的看着他这副模样,不仅没有害怕,反而哈哈大笑起来,脸上满是讥讽。
“呦呵,你这是还来脾气了啊?有本事你就动手啊!我倒要看看,你这书能不能砸出个窟窿来!跟我玩横的,你还嫩了点!我告诉你们,别说是你举本书,你就是拿把刀来,我也不怕!就算你现在给我磕头叫祖宗,也没用!赶紧的,要么现在还钱,要么就出去搞钱,别在这里浪费我的时间!”
说完,他再次伸出大手,对着秦淮仁的胸口狠狠推了一把。
秦淮仁本就站得不稳,又被他这么一推,顿时又向后退了好几步,差点再次摔倒,手里的书也晃了晃,却依旧紧紧攥着,眼神里的怒火更盛了。
掌柜的挺着圆滚滚的肚皮,满脸横肉因怒气而扭曲,那双三角眼死死盯着秦淮仁,仿佛要喷出火来。
他双手叉腰,大拇指几乎要戳到秦淮仁的鼻尖,唾沫星子随着咆哮声四处飞溅,落在秦淮仁洗得发白的青布长衫上,留下点点湿痕。
“看你这个酸读书的样子!瘦得跟猴儿似的,肩不能扛手不能提,就知道捧着本破书摇头晃脑!你们欠我的店钱,一拖就是三个月,赖着不给,真当老子是软柿子好捏?”
掌柜的啐了一口,唾沫星子满天飞,眼神里满是凶戾,威胁道:“老子告诉你,要不是看在你们一家老小可怜,没把你们四口人捆起来拉去衙门见官,打板子、关大牢,就算是对你们够仁至义尽了!现在,立刻,马上,给我滚出去!赶紧去给老子凑店钱,三天之内,必须把三百贯钱送到我面前,不然……”
他故意拖长了语调,嘴角勾起一抹阴狠的笑,靠扣到:“有你们好受的!到时候,别怪我心狠,把你那老爹和娃娃卖到苦役营去,让他们这辈子都别想出来!”
秦淮仁被这气势逼得连连后退,眉头紧锁,嘴唇动了动,想说些什么辩解,却被掌柜的盛气凌人堵得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他身后的陈盈紧紧攥着衣角,手指因为用力而泛白,眼神里满是慌乱,却强忍着没敢作声。
可不等秦淮仁组织好语言反驳,旁边一直侍立着的店小二已经得了掌柜的眼色,脸上堆着谄媚的笑,手上却毫不留情。店小二一把抓住秦淮仁的胳膊,像拎小鸡似的往外推,另一只手还不忘推着陈盈的后背,力道大得让陈盈一个趔趄,差点摔倒。
“哎,你慢点!掌柜的,再宽限几日,我一定凑到钱!”
“宽限个屁!”
掌柜的在后面吼道:“再宽限下去,老子的客栈都要被你们拖垮了!”
店小二手脚麻利,三下五除二就把两人推到了客栈后门外,紧接着“哐当”一声,厚重的木门被死死关上,还传来“咔哒”的落锁声,仿佛一道惊雷劈在两人心头。
门内,掌柜的咆哮声还在继续,透过门板传出来,带着几分得意与威胁:“有钱,就放人!不然,有你们受的!别想着跑,老子已经让人盯着你们了,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
陈盈猛地转过身,看着紧闭的木门,脸色瞬间变得惨白,眼神里的慌乱再也掩饰不住,化为浓浓的焦虑。
她一把甩开秦淮仁的手,狠狠推了他一把,力道之大让秦淮仁踉跄着后退了两步,撞在路边的老槐树上。
“惨了!这下彻底惨了!孩子和老爷子都被他们扣下来了!那掌柜的心如毒蝎,要是凑不到钱,他们可怎么办啊?张西,你个没用的东西!”
陈盈又上前一步,指着秦淮仁的鼻子,声音陡然拔高,带着歇斯底里的绝望。
“你快说,怎么办啊?到底怎么办啊?三百贯啊,不是三贯两贯,这三天之内,咱们去哪里凑这么多钱?”
秦淮仁靠在槐树上,胸口微微起伏,脸上满是苦涩与无奈。
他看着眼前焦躁不安的陈盈,心里像被堵住了一块巨石,沉甸甸的。
秦淮仁知道陈盈此刻的心情,换做是谁,亲人被扣押,面临着天价债务,都会崩溃。
只能强压下心中的慌乱,走上前想去拉陈盈的手,语气尽量温和地安慰道:“盈盈,你先别着急,消消气,气坏了身子可怎么办?我跟你说,天下大了去了,办法总比困难多,毕竟天无绝人之路嘛!咱们先冷静下来,好好想想办法,总能凑到钱的。咱们先去城里找找熟人,或者看看有没有什么活计能临时赚点钱,慢慢来,总会有希望的。”
“慢慢来?希望?”
陈盈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突然爆发出来,她猛地甩开秦淮仁伸过来的手,反手就是一个清脆响亮的耳光。
“啪”的一声,响彻在寂静的街道上,秦淮仁的脸颊瞬间泛起一个鲜红的五指印,火辣辣的疼。
秦淮仁愣住了,怔怔地看着陈盈,眼神里满是错愕与委屈。
陈盈胸膛剧烈起伏着,眼泪终于忍不住掉了下来,顺着脸颊滑落,砸在衣襟上,洇湿了一片。
“你就知道说天无绝人之路!我要的是办法,是能立刻凑到钱的办法,你懂吗?咱们欠的不是几文钱,是几百贯钱!三百贯啊,就算是把我卖了,也凑不齐这么多!你要不是个只会死读书的文官,肩不能挑手不能提,三天内,你根本凑不出来这么多钱!我嫁给你以后,一天福都没有享受过,倒是我,把我娘家陪嫁的房子卖了,把地也卖了,一分一毫都攒着,供你这个死读书的去考功名!”
她越说越激动,伸手戳着秦淮仁的胸口,每戳一下,都带着无尽的怨恨。
“你倒好,考了一次又一次,每次都名落孙山,钱倒是花了不少!你还跟我说天无绝人之路,钱都是怎么没的?都是你这样给弄没的!这话我听了多少年了,耳朵都听出老茧了,我不要再听你说这话了!我受够了!”
秦淮仁捂着脸颊,火辣辣的痛感直窜心底,可他却一句话也反驳不出来。
他知道陈盈说的是事实,心里充满了愧疚与无力。
想起现代的自己,那个名叫苏晨的温柔体贴的小姐,总是善解人意,从不抱怨。
可眼前的陈盈,虽然是同一个灵魂,却早已被这残酷的古代生活磨去了所有的温柔,变成了一个易燃易爆的泼妇。
说到底,还不都是给生活逼的。如果不是日复一日的贫困,不是一次又一次的失望,她怎么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秦淮仁心里五味杂陈,既有对陈盈的理解,也有对自己的痛恨。
秦淮仁垂下头,身段放得极低,声音带着浓浓的歉意,一遍又一遍地说道:“对不起,盈盈,是我没用,实在是对不起你,让你跟我受苦了。都是我的错,我不该让你跟着我受这么多委屈。”
他一口接着一口地道歉,姿态卑微到了极点,可这并没有换来陈盈的原谅,反而让她的抱怨更厉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