距离招新已经过去十多日,秦过一直闭门不出。
他已经练气一层,初入仙门,要学习的内容不多,需要每日引气入体、打通小周天归入气海。
炼气期最难的是入静。
这也是大多数内门弟子都要花钱去租修炼室的原因,那里除了灵气充沛之外,还能保证独居,帮助修士摒弃杂念,更好的感受天地灵气。
多年之前须弥大陆上三年炼气、五年筑基的时光已经一去不复返了,如今天资一般的弟子在炼气期要停留六七十年不等,如姜珏那样十多年就顺利筑基的已经是非常难得的天才了。
眼见着被苏清宴寄予众望的秦过修炼毫无进展,从未入静不说,还因病推掉了每日的练剑。
苏清宴过问了两次,秦过都苍白着一张脸,只说心绪不宁,又受了惊吓,要自己调养一些时日。
他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苏清宴也只能又送了些好东西去,秦过客客气气的收下了。
为此,秦过在内门逐渐引起了关注。
尤其是他还长得一副好样貌。
在一个阶级地位非常分明的地方,里面一个个都是人精,不由的都对秦过关注了起来 。
一时间,流言蜚语不断。
就连姜渺都偷偷问:“你在内门,可有打听过那个孩子?怎么一进内门就病了?”
姜珏愣了一下:“病了?”
姜渺对自家弟弟两耳不闻窗外事的性格很是习惯:“是啊,你不是说他灵台有损么?估计是逞强帮这群孩子才受的伤,今日小彩花还在问起他。”
小彩花就是那个九岁的小女孩儿,姜渺在外门不出任务的时候,会带教新入门的弟子,这群外门弟子对秦过的感观都不错。
彩花偷偷告诉姜渺,在第二关问心谷的时候,秦过私底下挥散雾气帮助了他们。否则这群孩子哪里能一个个只是灵台稍微污浊?
姜珏还以为苏清宴转了性子,对这群孩子降低了些难度,没想到是秦过出的手。
连带着,姜渺对秦过的印象都好了不少。
“……那鬼东西,若真是……太混账了……”
姜渺嘀嘀咕咕,说得含含糊糊,姜珏没听明白。
他想到林间那仓皇又柔弱的少年,不禁皱了皱眉。
因身量不足,秦过确实显得瘦弱。
他常年练剑,将人搂在怀里的时候觉得秦过很轻,跟一捧云似的。
不知道姜珏想了什么,姜渺叫了两声他才回神。
“还有你,最近也怪怪的,”姜渺说,“要是我不去找你,你还不知道要自己在那思过崖待多久,好不容易出来了,最近又总是心神不宁的?”
姜珏摇摇头。
一直到回了内门,他的眉头依旧蹙着。
如同苏清宴敲打他的那样,年年迈入修真一途的人不知凡几,天才才几个?那些丹药当糖丸磕的就是比凡人子弟命好。
他原本以为,苏清宴这样看重一个人,养魂丹都给了,其他资源肯定不缺,秦过的路途应当一帆风顺才是。
内外门一贯泾渭分明,消息不大互通。就连姐姐都知道他病了,自己才知道……
真的伤的这么重吗?
念了十多遍清心咒,姜珏还是止不住内心的杂念。
再睁眼,已经天黑了。
——
入夜, 青云峰中修为高的弟子大多都在外历练或执行任务,在宗门常住的弟子都是炼气期,未辟谷,也如凡人一样需要休息。
夜深露重,青云峰万籁俱寂。
姜珏罕见地没有再继续修炼,而是稍微捏了个法诀,隐匿了身形。
众人都只知道他剑术好,却少有人知道姜珏的法术也不差的。
只是他很少用,更不会隐匿身形,做这种偷偷摸摸的事情!
姜珏告诉自己,只是去看一眼。
毕竟都病了十多日,那少年钟灵毓秀,若真是折损于此太过于可惜——
若是那少年吃了养魂丹,自己还是要教他学会清心咒,太过依赖于丹药,总归不是太好的事情。
苏清宴给他一次丹药,总不能给他一辈子丹药……
一路想着乱七八糟的事,等到了内门的弟子间,姜珏又顿了顿脚步。
他甚至都不知道自己在防谁,可能是在防着自己蠢蠢欲动的内心。
只是忧心还是盖过了理智,姜珏原本隐匿的身形还未凝实,在门前,刚要敲门,就听见门内传出一声木器倾轧的锐响,紧接着是压抑的闷哼。
姜珏依旧是身体快脑子一步。
似乎遇到这个少年之后,他总是有些失控。
一扇木门,当然拦不住金丹中期的优秀小师叔。
袖中剑气却已先意识而动,震得门闩铮然断裂。
门扉洞开的刹那,蒸腾水汽缭绕。
少年半跪在翻倒的柏木浴桶旁,泼洒的热汤漫过青石板缝,将他素白中衣浸得通透。湿透的衣料紧贴腰脊,透出蝴蝶骨振翅欲飞的轮廓,水珠顺着脖颈滚落,在锁骨凹陷处蓄了一汪水渍。
秦过回头,湿发黏在汗涔涔的颊边。目光撞上姜珏一张错愕的脸。
姜珏手里还握着剑,修长的手指痉挛似的颤了两下,原本眉眼间那股拒人千里的疏离全部震碎了,只剩下微微放大瞳孔的呆愣。
秦过脸庞上都是水,濡湿的睫毛又开始抖,慌忙地站起来扯过一旁的衣服往身上套。
他遇到姜珏后总是慌慌张张,动作间衣服没有裹完全,只笼住了前方,在他转过去后,湿发贴着后颈的弧度像蛇一样蜿蜒,脊柱沟深陷出一道惊心动魄的阴影,水痕正沿着沟壑没入腰下……
姜珏猛然转身,脸庞像火烧一样红起来。
“你、你怎么……这时候……”
怎么这时候沐浴啊!
身后窸窸窣窣的声音伴随着一些踩到水渍的声音,似乎是少年在穿衣服。
半响,秦过才吞吞吐吐道:“我……不是有意的,我只是,梦魇了……惊醒之后,汗打湿了衣衫……”
他说的太可怜了,姜珏又开始觉得自己很过分。
——人家在自己的房间里面洗澡,是自己莫名其妙闯进来的,怎么还责怪起他来了?
这回不止是脸庞像火一样烧起来了,姜珏觉得全身都像丢进火里炙烤。
“抱歉……我只是听闻你病了……”
慌张的小师叔背对着少年,恨不得封闭五感,自然不知道,他身后慢条斯理穿着衣服的少年,看着他的背影,露出了一个笑容。
秦过赤脚踩在水中,刻意露出小腿磕在地面的青紫交加的伤口,悠悠地说:“小师叔……我穿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