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鼐身形绷得笔直,他还是第一次见她这个模样,看得呼吸都有些屏住了。
黑光油油的乌云鬓发,犹如轻烟密雾。几缕青丝柔柔散在鬓边,看起来有种柔顺的触感。身上穿仅仅一件白藕丝对襟仙裳,宽大的制式,夜风吹得纱衣晃动,隐约显出身前玉雪玲珑,又觉柔弱。在净房里待了这么久,脸颊被水气蒸腾得白里透红,芙蓉粉面,新绽桃花。
清丽至极,惊心动魄。
张鼐心中像沸水翻腾一般滚烫。
他竟然能亲近这样的女子,他竟然能拥有这样的女子……
不,不是拥有,是侍奉,是要为她调理身体。
他心神一凛,眼神也微微清明,走上前去。
张鼐轻声道:“我帮公子擦吧?”
绍桢抬头看他一眼,眼神如清潭一般沉静,轻轻嗯一声,将手里半干的毛巾递给他。
张鼐接了过来,细致地为她擦拭潮湿的发丝,一直擦到九成干了,大手握着毛巾,慢慢停在她的额发上。
她的眼睛凝望着窗外凋败的芭蕉树,不知道在想什么,好像什么都不能为她动容似的,冷清沉静的模样。
似乎是察觉了他注视的目光,她微微抬眼看过来,眼底终于映出他的倒影。
张鼐呼吸灼热,有些忍不住了,试探着伸手轻轻捏住她的下颌,慢慢低头。
绍桢却下意识侧开头,亲吻便落在了脸颊上。
张鼐几不可察地愣了愣,下一刻便反应过来,刻意避开绛唇,只是蜻蜓点水一般触碰她的额头,眉眼,脸颊,鼻尖。
绍桢微微仰头承受,脸上像羽毛拂过一般,挠得心里发痒,觉得自己实在是不知所谓,都决定今晚让他过来了,为什么要躲呢?无端伤他的心意。
她也不是什么被教导过贞洁观念的女人。
绍桢心里一横,便主动踮脚,亲了亲男人的嘴唇。
张鼐身体一僵,像是火星瞬间被点燃,迅速纠缠上来,热切得快叫她不能呼吸。
绍桢口齿不清地说:“轻一点,轻一点……”
张鼐密切注意着她的反应感受,动作立刻轻柔下来,原本扶着她后脑的大手慢慢往下,停在绍桢的腰际,稍微退开,声音低哑:“可以了吗?”
绍桢早被亲得头晕脑胀,胡乱点头:“嗯……”
张鼐将人打横抱起,大步走向床帷之中。
槅扇半开,夜色流动,清辉月光洒在地面上,树影摇晃二更深,粉融香汗流山枕。
……
天色初晓,济宁城尚笼罩在晨雾之中。
傅成穆在济宁的日子不多了,定的是明日启程,一早就过来张宅约事。
他这些日子常来,门房早就知道他的身份,不必通报就将人请进家来。
“你们张大人呢?”他问青石路上洒扫的小厮。
小厮挠头道:“小的没见家主出门,应该还在院子里,没起身吧。”
傅成穆便往绍桢的院子走去。
他这弟弟性情有些古怪,不惯让人伺候,只要是他在的时候,等闲不让人进来,一大早上,这院子冷冷清清的,一个人影也见不着。
傅成穆见弟弟起居的屋子房门紧闭,果然是还没起身。
他抬头看了看天色,这时辰,往常都该出门点卯了,今日是怎么了?
敲门也不应,门却没从里栓上,轻轻一推就开了。
傅成穆走了进去。
屋里有种隐约熟悉的味道,他有些错愕,反复确认,终于肯定了自己的猜测。心中暗自发笑。
难怪这小子晚起了,原来是昨晚好生受用过一回啊……
罗纹帐子垂着山水画卷的走水,床帐紧紧掩着,细听才能发觉均匀的呼吸声。
他走上前,掀开两条青绦子帐带。
帐中人侧身躺着,乌发如墨洒在枕上,眼眸阖起,睡姿宁静。
傅成穆心里稍微怪异起来。
难怪京中有些风言风语的,小桢这样子,确实有些像女孩儿了。
他挥散脑中思绪,轻声喊道:“小桢?小桢?”
没有反应。
竟然睡得这么沉?傅成穆好笑着伸手敲了敲她的额头。
这回总算有动静了。
绍桢抬手在额头上挥了挥,闭着眼呢喃说:“张鼐,不要再……”提起被子蒙住脸,翻个身又没了声音。
张鼐?
傅成穆疑惑,难道小桢还准张鼐值夜吗?
他这么想着,掀开绍桢的被子将人挖出来,温热的手放在她的颈项上,想让她快点醒来。
没想到这被子是软缎被面,十分顺滑,这一掀,被子直接滑到了绍桢的腰际。
她穿着白寝衣的身体便暴露出来。
虽然穿着衣服,但这寝衣单薄得要命,又是贴肤的,她身前窈窕曲线,起伏这么明显,哪里看不出来?
傅成穆愣住。
绍桢被火热的手烫着,终于醒了过来,意识还是不情愿的,挥手胡乱打了一下,没打着,不耐烦道:“张鼐,我看你是恃宠生骄了吧!”
她睁开眼睛。
下一刻,秋水眼眸一下子瞪得滚圆,手忙脚乱地将被子卷起来裹在身上,声音又快又急:“你怎么来了?!”
傅成穆的目光幽深幽深的,意味不明地问:“你是女子?”
绍桢高声道:“是我在问你话!你怎么招呼不打一句就进我的房间?!”从被子中伸出一只白皙纤瘦的手,直直指着房门:“你给我出去!”
傅成穆摩挲了两下手指,转身走了出去。
绍桢心里骂人,飞快套上衣服出屋,一开门就看见她哥哥站在面前。
傅成穆问道:“这是怎么回事?”
绍桢烦躁地抓了抓头发:“就是你看到的这样。”
“你……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从出生就开始了,”绍桢有了底气,斜睨他,“是娘的意思。你有什么好说的?”
傅成穆见她还挺得意的样子,下意识便斥道:“荒唐!”
绍桢横眉立目,抱起手臂冷笑:“荒唐?哪里荒唐?我读书做官,哪里比男人差了?”
“我不是这个意思,”傅成穆皱着眉,“我是说,你女子之身,朝堂行走,如此行世太过危险,被人发现了要如何善后?”
绍桢不客气道:“你是怕我被批个欺君之罪,牵连到你头上?”
傅成穆也有点起火了:“我在你心里就是这种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