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是死者为大，二是他此前就和赵琳、赵瑾商量好了。
否则也不会主动提出，让梅姨娘的尸首，停灵七天。
赵明辰和赵瑾、赵琳算的好好的，以叶西洲的本事，七天之内，怎么也能查清所有的事了，到时候他来和赵老爷一说，赵老爷就会由生气变成冷静，开始思索：赵明泽收来的钱怎么办？
光明正大还回去，那是不可能的。
悄悄还回去，现在赵府正被人盯着。
前两天，赵明澄把自己姨娘送进大理寺查办的事，直接轰动了整个上京。
原因无他，世人多知家丑不可外扬，鲜少会家事公办，尤其还是姨娘争风吃醋，害了子嗣的事，一个弄不好，那就是治家无方。
连赵老爷都会选择把梅姨娘的事给捂严实，何况那些家里更见不得光的人。
要是赵老爷醒的早一点，肯定会拦下赵明澄的这番作为。
但他不仅醒晚了，且在这样的事上，他也拦不住赵明澄。
是以，帮赵明泽悄悄还钱的事，也行不通。
因为众人都盯着赵府，看这是个什么奇葩人家，以及还会不会有别的阴私事传出来。
毕竟有句话叫做：当你能看见一只蚂蚁时，你就能发现一个蚁窝。
——
赵老爷想起家里的大儿子，生气。
想起家里的二儿子，头疼。
想起家里的五儿子，烦。
但就是这个让他烦的五儿子，给他留了一条帮大儿子还钱的路子。
唁礼。
主家办丧事，宾客要带礼上门吊唁。
事后，主家将已故之人下葬，再把唁礼还回去。
梅姨娘的死成了赵明泽犯事的破局之法，赵老爷感觉自己的心口松了一下，又堵了一下。
这分明就是赵明辰和赵瑾、赵琳兄妹三个商量好的。
甚至是提早设下的圈套。
一早查到梅姨娘投放天花的证据，一早掌握赵明泽和他妾室放印子钱的证据，等到事无转圜的时候才发作，为的就是让他无路可退，没有替赵明泽求情的机会。
也为让赵明泽元气大伤，不敢再动一点歪心思，好为叶欣问鼎后位，扫清所有的障碍。
赵老爷突然觉得，自己老了。
——
赵明辰带妻儿去了京郊白云观。
他的生母赵姨娘，和赵玥、赵明烨姐弟两个的生母白姨娘，都葬在这里。
今日是梅姨娘的丧礼，也是两位姨娘的忌辰。
赵明辰为赵琳和大局，才让梅姨娘有了一个体面的结局。
时值这么特殊的日子，他不可能再留在府里。
白云观的观主符青玉，早就泡好了茶等他们。
赵琳和赵瑾也在。
符青玉认识他们兄弟姐妹不是一天两天了，但自从赵琳姐妹三个出嫁以后，他就很少看到他们了。
听说，是去闯荡江湖了。
近几年，应该是闯荡江湖回来了，所以他才看见他们看见的那么勤。
不过每回看见，好像都不是什么好事。
符青玉叹口气，看了看眼前神思不属的两姐妹，又看了看将要走到他身边的赵明辰一家人，无奈的说：“小友们，这是拿贫道，当什么了。”
“得道仙人。”赵琳和赵瑾异口同声，但没什么力气的说。
“啧，虚伪。”
符青玉站起身，耄耋的年纪，花甲的相貌，而立的身手，如何能不让人说一句：仙风道骨。
赵明辰带妻儿行了礼，熟稔的坐下。
赵琳和赵瑾一起叹了口气。
赵明辰勉强笑了笑，说：“京中一切顺利。”
“嗯。”
两人还是没什么力气。
符青玉打一通乱拳回来，看着赵琳和赵瑾半死不活的样子，说：“年轻人怎么这么没精气神。”
赵琳指了指赵永煦，赵瑾指了指赵永熙。
“那才是年轻人。”
符青玉看一眼这两个后生，抚了抚花白的胡子，点着头说：“确实是很年轻的人，虽不是前途无量，却是余生无忧啊。”
“多谢仙长。”
窦桂芝闻言，起身道谢。
符青玉摆摆手落座，说：“不谢不谢，不过我说他俩没有前途，你倒也不生气。”
“余生无忧，便是很好的前程了。”
“你倒是个看得开的姑娘。”
“仙长莫取笑，妾身今年四十有一，已经不是姑娘了。”
“老朽今年，九十有九。”
窦桂芝惊讶了一下。
“仙长看着不像。”
“要不她俩方才说我，得道仙人呢。”
“切。”
“切什么切，吃我的住我的还切我，收拾好了赶紧下山去，我这方外之地，都快让你们染上红尘了。”
符青玉说着，甩了下拂尘，起身离开。
赵琳朝着他的背影问：“红尘不好吗？”
符青玉边走边说：“红尘若好，小姑娘为何一脸愁容啊？”
“红尘若好，小姑娘为何一脸愁容啊？”
这是多年前，赵琳姐妹和符青玉的对话，当时她们怎么答的来着。
“红尘当然好。”
“有星星，有月亮。”
“有烟花，有清风。”
“有父母，有朋友。”
“有酒有肉。”
“有美人有英雄。”
“……”
赵琳记得，她们当初说了许多红尘的好。
那时，谢长今还和符青玉一起笑话她们。
谢长安更是温柔的打趣：“小姑娘不知愁，所以才觉得红尘千好万好，不过这样也挺好。”
谢长今笑话他：“你倒是知道愁滋味，你觉得红尘如何。”
“有你就好。”谢长安认真又温柔的回道。
“咦——”
他们那时都嫌弃谢长今和谢长安的感情太腻歪，太放浪，发誓绝不要那样的。
可是现在……
“唉。”
“唉。”
“唉。”
“唉。”
“哎哎哎哎哎哎，唉什么唉，我这洞天福地，灵气都让你们叹没了。”
符青玉明明已经走了，但听见赵琳和赵瑾一声接一声的叹气，又不知从哪里出来了。
赵琳和赵瑾看着他，当着他的面叹了一口长长的气，结果把自己给叹笑了。
符青玉也笑了笑，说：“明早我就要启程回江南了，咱们有缘再见。”
这话说完，符青玉再次甩了甩拂尘，转身离开。
赵琳觉得，他可能不是要明早离开，而是要现在就走。
——
三日后的早晨。
赵琳一行将要离开白云观，白云观的弟子追过来给了赵琳一封信，上写：多睡觉，少生气，勤练武，多强身。
赵琳看完，给了赵瑾。
赵瑾看完，给了赵明辰。
赵明辰看完，好笑的说：“我也不爱生气啊。”
赵琳和赵瑾不理，信在谁手里，说的就是谁。
窦桂芝忍不住笑了笑，和赵明辰相互扶着下了山。
赵永煦和赵永熙一左一右，在两人身边，叽叽喳喳的说着这两天。
进城后，几人兵分三路，各回各府。
这时赵琳还不知道，她离家几天，她的书房，又遭了毒手。
——
平阳侯府，海棠苑。
“快看快看，快看我找到了什么！”
谢兰青拿着一个长盒子，轻轻推了推谢明月。
“长姐，你快看。”
谢明月难受的支起头，她怀孩子怀的辛苦，坐也不是，站也不行，躺着更是难受。
晚上不仅睡不着，白天也眯不成，人肉眼可见的憔悴。
谢兰若、谢兰青和叶宁安天天哄她肚子里的小东西，不听，又改成骂，还不听，又改成威逼利诱，依然不听。
人家就是仗着在肚子里，没人能奈何，所以不分白天黑夜的躁动。
谢明月和谢清风不止一次动了打胎的念头，可每当这时，两人就会想起自己被抛弃的身世。
算了，留下吧。
这日，谢兰若、谢兰青和叶宁安看谢明月实在难受，就拉她一起来赵琳的院子，说要在赵琳的书房里找一些宝贝，给她安胎。
书房里除了书和金银财宝，就是一些小孩子的玩意儿，能有什么安胎的宝贝，他们都翻过赵琳的书房多少回了。
不过待着也是无聊，谢明月就答应了。
而且离母亲近一点，心里总是有些安慰。
谁料，谢兰青还真找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