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霍光沉默着捡起地上的匕首,一言不发地走了出去。
霍知微看着他的背影逐渐远去,身躯再也支撑不住,靠在墙壁,又缓缓从墙壁滑落在地。
她当然知道自己做的事有多出格,也知道自己做的这些,随时可能给霍家带来灭顶之灾,毁掉他父兄多年在沙场上辛苦打拼来的一切。
但是……
她轻抚着腹部,眼中滑过一丝决绝——她别无选择。
只有裴珩从宗人府出来,留下这个孩子,她的人生才有可能像从前那样尊贵,才有可能翻身,她才不要烂在将军府中终老一生。
眼中的脆弱逐渐被阴狠的神情取代,霍知微下定了决心。
霍光一定不会抛弃她这个妹妹的,无论如何,她都要让霍光帮助她。
哥哥帮妹妹,本就天经地义。
离开霍知微的院落后,霍光手中紧握着那把沾染血液的匕首,脸色阴沉得可怕。
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答应霍知微如此荒唐的请求。
裴珩被囚禁在宗人府,要将他救出几乎无异于异想天开,就算救得出,也是与整个朝廷为敌,是九死一生,甚至十死无生的冒险。
但是……脑海中又回想起了方才霍知微决绝痛苦的模样,霍光的心便不由自主地柔软下来。
那是他的妹妹,唯一的妹妹。
门外,拿着堕胎药走来的大夫见到霍光,连忙行礼:“将军。”
霍光看着那碗汤药,心中格外挣扎。
他想要直接将那碗药灌进霍知微的口中,但是又担忧霍知微会寻死。
他深深地叹了口气,吩咐道,“不必过去了。”
大夫立刻点头遵命,回过神,才惊讶地抬头看向霍光。
皇帝不是下了命令,要堕掉小姐腹中的孩子吗?
霍光凝眸看着他手中的堕胎药,犹豫了片刻才问:“你那儿有没有什么药物,吃了能够隐藏胎动,诊断不出喜脉?”
听了霍光的话,大夫一脸疑惑地抬起头。
然而毕竟是他的命令,大夫思索了许久,还是认真点了点头。
“既然有能让人假孕生出错觉的药物,自然也有能让人诊断不出喜脉的药物,只是用了这药,有让腹中胎儿畸形的风险,所以还是……”
大夫的声音越说越小,偷偷观察着霍光的表情。
往日里肆意洒脱的将军世子,因为自己的妹妹如今也变得心思深沉,只是这变化不知是好是坏。
“畸形”二字让霍光陷入了短暂呢的挣扎,二人间陷入了沉默。
然而很快,正思索着的大夫,思绪便被霍光突然打断。
“……可以,无论如何,也要过宫中御医审查这一关,去给她准备。”
大夫点了点头,便听到霍光继续认真叮嘱,脸上的表情跟平日里的玩世不恭截然不同。
“记住,一定不能有什么闪失。此事也不能与任何人说,听到了吗?”
大夫的心中已经隐约有了猜测,还是点了点头便下去了。
出去后,霍光又找到了自己的心腹副将。
他低声吩咐:“去联系南境的薛家,就说……有贵客要去投奔。”
副将闻言,露出惊异的表情,“可是将军,您怎么能……”
将命难违,对上霍光严肃的眼神,副将终究还是点了点头离开。
房内一时间只剩下了他一人,霍光独自坐在房内,开始思索着如何达成他妹妹的那个心愿。
对国家的忠诚、对家族的责任,撞上妹妹的以死相胁。
种种所有,如同枷锁,让他不知何去何从,几乎喘不上气。
唯一的本能便是……他想让自己的亲人,好好活下去。
……
第二日,皇宫内。
姜静姝任由宫女为自己梳妆,换上了华美的凤袍,只是今日的妆容更加端庄淡雅。
从晨起开始,她的心中便一直忐忑不安,始终想着昨日夜间与裴景曜说的有关死士之事。
尽管裴景曜一再跟她说会加强防备,不会让人有机可乘,但她的心中还是无端忐忑。
梳妆完毕,她坐上凤辇,前往天坛。
到达时,裴景曜已经身着龙袍站在那里。
看到她的身影,男人勾唇,朝她浅笑。
仪式即将开始,乐师奏响了迎神的乐曲。
姜静姝缓步走向裴景曜,心脏在胸腔中狂跳。
她的余光瞥见天坛四周,侍卫们数量众多,每个都严阵以待,尽管如此,心中的不安还是如影随形。
察觉到她四处张望、内心不安的模样,裴景曜立刻出声安抚:“不必担忧,朕早已安排妥当。”
姜静姝点了点头,她当然知道裴景曜一定安排妥当,他这样做事周密的人,怎能让祭天这样的场合出事。
除了祭祖之外,祭天便是继登基最为重要的仪式,关系到了国运,容不得半点闪失。
祭天的首个环节便是迎神,皇帝要在乐曲声中,向神位行三跪九叩大礼,迎接神灵降临。
姜静姝跟其他宗室大臣们都等在后面,看着裴景曜行礼。
随后便是太师手持祝词朗诵,姜静姝需要跟裴景曜身为帝后,需要一同在祭坛前上香。
姜静姝将手放在裴景曜手中,与他一步步走上了祭坛。
插上香火点燃后,文武重臣还有宗室都在地上跪拜。
姜静姝的神经始终紧绷着,眼神不自主地偏向一旁,时刻留意着有没有可疑之人。
祭拜一直都十分顺利,到后来,姜静姝甚至觉得是自己过分敏感。
“臣忝为天子,受天明命,统御万方。赖神之佑,敬告昊天,愿社稷安宁,百姓和乐。”
随着最后一段祝词落下,利器破风之声突然从祭坛上方传来。
“小心!”裴景曜最先反应过来,猛地将姜静姝拉入怀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