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旺旺心里一咯噔,仔细一看,乔雪君整个人都肢体紧绷,居然连呼吸声都没了。额头上还全是汗水,还都大颗大颗地滴下来了。
刚才都没看见乔老师流汗,这这么短短两三个呼吸间,怎么出那么多汗?
根据任旺旺学过的表情动作分析,这几乎接近惊恐发作的表现了。
这是被吓到了。
完了,这可别吓出什么毛病来吧。
任旺旺大气不敢出,着急地小声安抚:“乔老师,没那么危险的。你别害怕。以前队长比这更危险的都爬过。”
乔雪君什么都听不见,瞳孔放大就看着悬崖下面。
终于,下面的人把那株植物连根挖了出来,放进了战术背心的夹包中,他往上攀了两下,重新抓住了绳子,系在了自己的安全环上。
看着绳子被重新系上,乔雪君才呼出一口气来。
安全了。
她往后一坐,全身松软了下来。她这才发觉,自己已经紧张得出了一身的冷汗。她下意识把口罩扯了些下来,让呼吸更流畅。
直到赵闲从山下攀上来,撑着沿边跃到崖上时,乔雪君摸着胸口才缓过气来。
赵闲朝她走来:“乔老师,怎么样,我刚刚的……”
乔雪君倏然抬眼看向他,从地上爬起来,扑上去拉住了他安全带上系着绳子,质问道:“赵闲,你在干什么?你为什么要解开绳子?”
安全环和锁扣被乔雪君扯得叮铃作响。
他腰上的安全绑带被乔雪君扯得一紧。
赵闲有些意外地看着她。
乔雪君手攥着安全锁扣,轻轻发颤,把他拉着往里面扯了两步,离悬崖远远的,她厉声:“那么高的悬崖,你是活腻了是不是?”
五六十米,差不多有十多层楼那么高。万一出事怎么办?掉下去怎么办?要是掉下去,那不就是碎得拼都拼不起来?
赵闲看着她的眼睛,她眉头紧皱,眼中的怒气显而易见,眼尾气得泛红。
“问你,说话!”
赵闲伸手,大掌扣住了乔雪君依旧轻轻发颤的,还攥着安全环的手:“没事的,那个崖没有你以为的那么陡峭。”
“陡不陡的,我没长眼睛不会看!?”乔雪君完全无法接受这个解释,“你还扯,明明任副队都说有更长的绳子,换一根绳子就可以你为什么不上来换?非要解开绳子?”
乔雪君罕见的发怒,赵闲一时间有些手足无措,他只能从战术背心胸前的夹包中拿出了那株植物的苗,捧到乔雪君面前:“给你,你看,你看看这好像不是豆子。”
乔雪君的眼神移到了那株植物上,又很快落到他身上:“就为了摘这个冒这种险?这里有,别的地方也会有,不缺这一株!活着才是最重要的!”
她道:“就算没有,那种子库里的那些种质资源我养几年一样能培养出耐寒型!我用得着你去给我逞这个强?你是去帮我摘东西,出事了算谁的?”
赵闲另一只手还紧紧握着她的双手,安抚道:“我有分寸的。”
分寸?在悬崖下面解开安全绳的分寸?
“赵队长,赵上校,赵领主,是,你厉害,你了不起,”乔雪君都被他气笑了,“你是神仙、圣人、九条尾巴的猫!”
赵闲隐约地感觉到,乔雪君的生气来源于紧张和害怕。
他只能诚恳地做检讨:“是我欠考虑,别生气了乔老师。”赵闲轻声道,“我下次不会了。”
乔雪君听见他这句保证,心中的惶恐才开始平息,她低下了头,掩下了过于激动的情绪。
赵闲没动,把手上的植物放在一旁,生疏地伸手拍了拍乔雪君的背心,带着安抚的力度。
“赵闲。”乔雪君依旧埋着头,轻轻地叫了他的名字。
赵闲感觉到她又拽了拽自己腰上的安全绳,这次动作轻了很多:“嗯。”
她的慢慢声音传来:“我知道,你作为基地的管理者,责任重大,什么都想管着。但人的精力始终有限。”
“嗯?”赵闲差点没反应过来,乔雪君的话怎么会忽然转到了这个方向。
她的声音依旧低低的:“你很强大是没错。但只要是人就会有力不能及的地方。很多事都不是一天两天就能做完的。不要逞强,不要太勉强自己。不要着急,我们慢慢来。”
赵闲:“……嗯。”
听了乔雪君的这句话,他低头看着站在自己面前的人,眸色微动,眼神复杂。他没想到乔雪君居然会说出这番话。
不要太勉强自己……?他很少听这种话。赵闲其实并未觉得有多勉强,他做的都是该做的。
只是从乔雪君嘴里说出来,他就觉得心里仿佛融了一团火苗。
刚刚不是还在生气?转头又能来关心他。
一瞬间,赵闲觉得心软得一塌糊涂。怎么会有这么可爱的人。
乔雪君说完自己想说的,才抬起了头,看向赵闲。
她松开了手,不再攥着赵闲腰上的安全环,又低眼看向了旁边地上的植物,弯下腰去捧起来,端详了两眼。
整株草大约四五十厘米,茂密的根系抓着泥土团,它的叶片窄长,茎秆粗壮,已经抽穗,穗子挺长的,且排列也密,籽粒较为硕大饱满。
她判断道:“这材料像是黑麦的近缘性野生种。”像山林野生黑麦。
并不是豆子。之前看到的豆荚状的东西,应该就是麦穗了。隔得太远,没看清。
赵闲:“黑色小麦?”
“黑褐色。”乔雪君点了点头,又摇头,“但黑小麦和黑麦是两个不同的品种。”
乔雪君说着,就拿起那黑麦走回背包处,在里面拿出了一个塑料袋,将黑麦的根部套进塑料袋里,再放进登山背包中。
动作小心珍惜,尽量将黑麦护好。
她埋头收拾着背包,也不看赵闲:“领主,把我的登山绳解下来还给我。我要去别的地方了。”
别的山崖大概率也是有的。
赵闲伸手,把安全环上的绳子解开。他看着那边整理背包的乔雪君,忽然一顿,把本来解得差不多的绳子又重新系上去。
“乔老师。”他走到了乔雪君身旁。
乔雪君依旧也不看他:“做什么?”
赵闲清了清嗓子,状似无奈:“绳子,解不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