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帝满是依赖的望了苏婉儿一眼，然后转身缓缓而行，步履坚定的朝着屋内走去。
她每走一步，心情却反而出奇的放松了一些，这些日子以来，积压在心底的秘密终于要坦白了。
屋内的灯光昏黄而温暖，她深吸一口气，抬手轻轻推开那扇门，仿佛推开的是自己紧闭已久的心扉。
她走了进去。
坐下。
王阳小心的将药汁倒了出来，避免有药渣混入影响她的口感。
然后端着药汁走了进来。
他将汤药放到了她的面前，有些紧张的道，“有点烫，你喝的时候，慢一些。”
“好。”
她依旧温柔低声回应。
她拿起旁边的汤匙，在药汤之中缓缓搅拌。
二人又陷入了一片沉默，只有她手中的汤匙偶尔在触碰到碗壁时发出一声沉闷的声音。
“你……生病了？”他轻轻问道，“是这些日子太过于劳累吗？”
“不是。”
她没有抬头，缓缓答道，目不转睛的盯着药汤泛起的涟漪。
“那你是……”
她停下手中的动作，抬起头来，望向了他。
“我有孕了。”
她平静的开口。
女帝声音虽轻，却令王阳的心头猛然一紧，仿佛听错了一般，不敢相信的重新又问了一遍，“你说什么？”
她情绪没有波动，仍旧直视着他，怕他没有听清，换了一种说法，平静的道，“我说，我怀孕了。”
“你……你别开玩笑了，”他强撑笑容，结结巴巴的道，“这，这怎么可能？你又未曾婚配……”
女帝的目光没有离开他的眼睛，她清冷娇美的脸上挂着疑问的道，“这好笑吗？我今日下午刚刚找人为我把过脉。”
“呐，”女帝将面前的药碗一推，示意他看向这里，“你刚刚为我熬的药，就是安胎的药。”
他还是有些不敢相信，艰难的咽了一口口水，问道，“谁……谁的？会不会是把错脉了？”
她没有回答，而是反问道，“你觉得呢？”
这几日，他与她破冰以来，他与她的关系可谓是更进一步，而且在云州的这些日子，还从来没有见过有其他男子接触过她。
她怎么可能怀孕？
那这些日子他与她算什么？
她难道是想以后，把她与别人生下的孩子先寄养在他的名下？
她身为一国之主，刚刚登基没多久，此刻内忧外患，又未婚先孕，那么这个孩子的存在自然是多有不便。
而他又刚刚大婚，她又经常出入他家，若是将孩子寄养在他与湘灵的名下，倒也是说的过去。
毕竟这种事情，他在书上见到过。
帝王往往会将自己的私生子寄养在自己信任的大臣家中，等时机成熟，再将其接走，比如前几年有个很火的电视剧，所以他很快就适应了下来。
他心中已然有所猜测。
尽管，不知为何，他的心中有些莫名的难受。
“不管是谁的，若是你有所不便，等你生下来后，我愿意让他先寄养在我的家中，夫人是一个善良的人，她肯定也会同意的。我们会好好的照顾他，教育他，让他成为一个能够帮助你的人。”
她静静地听完他的安排，心头涌出一抹暖意。
他的安排与她当时所想，若是当时他死了之后，自己的安排颇有相似之处。
“王阳！你混蛋！”
但她还是有些嗔怒的娇骂了一声，“在你心里，朕就是这样一个人吗？”
“我……我不是这个意思……”他急忙解释，“我只是……”
她望着他慌乱的样子，心中的怒意一扫而空，忍不住捂嘴轻笑一声，“若是我告诉你，这个孩子是你的，你会对我负责吗？”
“姜姑娘，你又开玩笑了。”他强笑道，“这怎么可能？”
女帝正色道，“王阳，你还记得我们在雁荡山的那一晚吗？”
“我当然记得啊？”王阳有些疑惑，不知道她为什么现在提雁荡山之事，“当时我性命垂危，是你不辞辛苦，义无反顾，奋不顾身的照顾我……不是，你是说？这……这怎么可能？我当时的情况那么严重，怎么可能会与你发生那样的关系？”
他越说到最后，越是不可置信。
她缓缓道来，给他讲述着他昏迷时的经过，“当时，在雁荡山时，你为了救我，中了那赵人一刀，身负重伤。”
“后来。婉儿将人引开，你我二人逃进了那个山洞之中。”
“当时你昏迷不醒，我就想着帮你把伤口清洗一下，为你包扎。”
“可是当时并没有合适的取水之物和绷带，于是，于是……”
她缓了一口气，面色有些潮红的望着他，继续讲道，“于是我就用束胸……束胸吸满水，带了回来。”
“再后来，为你宽衣清洗时，我无意间发现了婉儿送给你的那瓶药。”
“于是，我将伤口清理后，就把所有的药全都涂抹了上去，最后用束胸撕成的布条为你包扎。”
王阳的思绪跟着女帝的诉说回到了那一天，他确实记得当时地上有着白色的布条。当时他还以为是从衣服上撕下来的，没想到，是她的贴身衣物。
“当我做完这一切后，我也坚持不住，就在你的身边也睡了过去。”
“等我醒来，发现你不仅没有醒，反而身上越来越烫，当时我很慌乱，我真的以为你就要死了。”
“我害怕，我害怕你死了，更害怕一个人在这里。”
他望着她，安静的听着她诉说着他昏迷时发生的所有。
“我承认，在长安之时，我不知何时不知不觉间对你动了心。”她第一次将目光从他的身上移开，继续道，“当时我看你的状态已然坚持不了多久，我就想着，你才刚刚大婚不久，还未有子嗣，又是宁国公一脉独子。”
“而我，注定孤家寡人，这辈子也不可能像寻常女子一样谈婚论嫁。”
“所以，我就想着，你既然是为了救我才丢了性命，而我，对你也是有好感的。与其以后随便找一个人延续皇嗣，不如就为你生下一个孩子……”
“等他出生以后，我会找一个没有人知道的地方，抚养他长大，教他之国的道理，也会告诉他，他曾经有一个很勇敢的父亲，为了保护他的母亲而牺牲……”
“于是，我……我……我就……”
她低着头，手指因为紧紧的捏着衣角而显得有些苍白，好似说完这些话耗尽了她全身的力气，最终还是没有说下去。
她从怀里拿出一块带血的布条，递到了他的面前。
“你怪我吗？”
她低声问。
王阳接过，怔怔的望着手里的的布条，洁白的布面上沾染这滴滴血迹，宛如梅花绽放。
他再熟悉不过了。
因为，
湘灵也有。
不仅湘灵有，琴儿，柔儿也都有。
他曾经私下问过湘灵，你们女子保存这个东西干嘛。
湘灵很郑重的告诉他，这是女子一生的托付，也是她在宁国公府的底气。
若是一个女子不洁，那么在婆家就会受尽无数的嘲笑和冷落，更甚者会遭受到婆家的虐待。
王阳明白了，那日他昏迷不醒，重伤垂危。她曾一度认为他命不久矣，于是为了帮他保留血脉，所以才和他发生了那样的关系。
知道了事情的经过，王阳心中涌起一阵感动。他没有想到，她身为一国之主，竟会为他做到如此地步。
为了他，她宁愿舍弃清白。
看着他望着她的落红帕久久不语，她再一次的望向了他，继续述说着，“可是没想到，我们发生了那样的事情以后，等我再次醒来，你竟然不发热了。”
“可是我们两个发生这样的关系已经成为事实，无法更改。”她有些黯然道，“我不知道你是否知道那天发生的事情，如果你知道，我真的不知道该如何面对你。”
“所以回来后，我就一直在追问你，你记不记得那晚发生的事。”
“我心里也很纠结，既希望你知道那晚的事情，又不希望你知道。”
“我每天都很矛盾。”
她声音有些自责。
他想起来了，怪不得那日从雁荡山回来时，她一直在追问他。
而他的回答，却让她生气。
一切都明白了。
原来林云祁的猜测竟然是真的。
她在他昏迷之时，确实向他表露过心意。
而他当时也确实感觉到屁股上传来的疼痛和往日并不一样，当时琴儿还说是马儿颠的。
王阳将目光从落红帕上收回，眼中有泪花闪烁。
“可是，你这样做，值得吗？”
她轻轻一笑，“我们在从雁荡山回来之时，婉儿也曾这样问过我，你知道我是怎么回答的吗？”
“值得！”
她满目柔情，语气坚定。
他心头感动更甚，埋在心底的感情再也压抑不住，将她紧紧的揽进怀里。
“原来我以为，你我只是互有好感，你身为一国之君，而我已经娶亲，你我的身份是不可能在一起的。”
“所以从雁荡山回来后，你向我暗示过几次，我都没有回应，因为我不想让你遭受到非议。”他有些哽咽道，“可是没有想到，你竟然为了我，做了这么多，而我却在无意间伤害了你，让你一个人承受了那么多。”
突如其来的拥抱让她身子不由得紧绷了起来，心跳陡然停止，就连呼吸也忘了。
直到他的声音在她的耳边响起，她才回过神来，脸颊瞬间变红。
被他环抱着，听他诉说着压抑在心头的感情，她隐隐有些开心，身子也慢慢的变软了起来。
“都过去了……”
她轻轻道。
他擦了一下眼角，松开了她。
他看着面前还在散发着热气的汤药，对她道，“你说这是安胎药，所以……你是打算把他生下来？”
她轻轻的嗯了一声，脸上的红晕未消，不敢抬头看他，“你是怎么想的？”
王阳沉默。
今晚的信息量有些太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