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许宁绯这样一直强撑着,对自己反而不好。
自从纪徊来过以后,宁绯的眼神似乎清亮很多,哪怕是恨意都比之前清晰了,就好像之前浑浑噩噩麻木不已,而现在的她,更有动力和生命力。
裴真真替宁绯拿来了一杯水,对宁绯说,“纪徊和你因为什么事情吵架了?”
宁绯喝了水,擦了擦嘴巴说,“他以为……我找顾清风复合去了。”
“啊?”裴真真听了以后都想笑,这种事情怎么可能发生?宁绯对于顾清风的印象极差无比,不可能再去自找苦吃。
只是,纪徊那么聪明的人,怎么会因为这些事情就自乱阵脚呢?
裴真真高深莫测地说,“关心则乱,我懂了,纪徊就是太在乎你了,所以连这么弱智的事情都想不通。”
宁绯噗嗤笑了一声,“你的意思是纪徊现在心里有我吗?”
“岂止,不仅有,而且还满满当当的……”裴真真用双手比了个爱心,模样还怪搞笑的,“我和你说,这个渣男现在心里全是你。”
“……”宁绯吃饭的动作一顿,自嘲一笑说,“你想多了真真。”
“真的是我想多了么?”裴真真反问宁绯,“我要是不在乎一个人,肯定不会找上门去问她是不是跟谁复合了。你看纪徊这大半夜急匆匆地来了又走,表情又这么愤怒,这还不够表现他在乎你?”
“你知道吗,我和纪徊太像了,所以他想什么我都知道。”
宁绯放下筷子,说出来的话清醒又无力,“他就算心里真的有我,这也不会改变什么的。喜欢在纪徊那里,不作数的。”
裴真真呼吸一滞。
“就算是真的喜欢,他也不会去为自己这份喜欢做什么,或者说他可能还会感觉到厌烦,因为这份喜欢只会成为拖他后腿的感情。”
宁绯低头看着被自己快吃完的饭菜,她好像明白了纪徊,也更明白了自己,“他不会为了感情要死要活,要死要活的只有我而已。”
是吗,纪徊在宁绯眼里,是这样冷血的人吗?
能够违抗自己本能而做出利益最大化最正确选择的那种……魔鬼。
宁绯在他面前跪着求他爱爱自己,纪徊都只会觉得想笑。
怎么会有人为了一份爱跟条狗一样求别人啊?
血的教训。
深呼吸一口气,裴真真忽然觉得,她和宁绯各有自己的困境。
“没关系,难受的时候想想我的处境,心里是不是好受很多。”裴真真安慰她,“再说了,那纪徊……纪徊身体素质也不差,你看,咱也不吃亏,大不了就当他是你的一个成人用品,就当发泄自己的欲望了!”
大小姐说话惊世骇俗的,这个世界上能拿纪徊当发泄欲望玩具的人可能都还没有出生。
宁绯乐了,她知道真真这是在想着法子找话题让自己心里好受些。
于是女人用筷子夹起一块肉塞进了裴真真的嘴巴里,“好了,很抱歉之前让你们那么担心,我现在明白要劳逸结合了。”
“今晚早点睡,下周的两性健康宣传活动还要你策划呢。”裴真真刚要站起来,口袋里的电话响了,裴真真一看号码,脸色一白。
宁绯敏感察觉到了不对劲。
一接通电话,对面传来一阵嘈杂的电子声,一听就能听见打电话的人是在夜场里寻欢作乐。
灯红酒绿,歌舞升平,褚天佑被一群女人围着,眼神却有些恍惚,他直到对面裴真真接通电话以后才猛地发现,自己一喝酒居然就下意识拨通了她的号码。
想挂掉,却在听见她那一声“喂”的时候动作一僵。
隔了好几秒,褚天佑艰涩地说,“你在干嘛?”
他说话的声音伴随着dj背景音一起传到了裴真真的耳朵里,裴真真的声音明显充满了抗拒,“你大晚上给我打电话有什么事?”
褚天佑犹豫了一下,说道,“你……现在能来陪我吗?”
裴真真心脏一疼。
褚天佑接下去没说话,但是身边的声音一起传来了,“褚少爷跟谁打电话呢。”
“是啊,谁这么大排面,要褚少爷亲自去请呀。”
“不来就是不给我们褚少面子了。”
本来裴真真还有些心软,想着褚天佑是不是喝多了,结果一听见这个,她觉得自己心软得特别蠢,褚天佑身边哪里会缺女人啊,哪怕没有柳笙笙,也会有第二个第三个!
她想要挂掉电话,结果褚天佑立刻在对面说,“你来找一下好不好。”
裴真真慌乱地说,“我俩已经没关系了。”
“你很多东西还在我家……”
褚天佑的声音似乎听起来也不算特别平静,“你不来拿吗?裴真真,我喝多了你以前都会来接我的,这次怎么不来接我?”
裴真真看了一眼边上的宁绯,她的存在给他带去了太多的力量,褚天佑现在说的话就算令她伤心,但是好像只要宁绯在,她也可以心里好受点。
于是裴真真在褚天佑看不见的地方摇摇头说,“我不来了,天佑,放在你家的衣服你可以丢了,或者烧了,我都没意见。”
褚天佑完全想不到裴真真会说出这种话,“那可都是你之前买的限量款衣服,还有好多是我给你买的,裴真真,你就舍得吗?”
“怎么不舍得,衣服而已,每年都有新款。”裴真真强忍着心里的酸楚道,“我去了你就又会觉得我是那种说几句好话就会心软的女人,你还会自视甚高觉得我离不开你。褚天佑,我不会给你这种错觉了,所以我今天晚上不会去见你?。
说完这些,裴真真不等褚天佑回话,直接挂了电话。
这么一来,反倒是褚天佑愣住了。
身处夜场,来这里的人都在寻欢作乐,大家互相搂着,情到深处还会当众接吻,引得周围人鼓掌叫好。
可是能在夜场里互相接吻的人,又岂会是真爱呢?
褚天佑看了一圈周围的女人,个个都打扮得漂亮,香水气息混合着酒味,在人群中穿梭围绕,就仿佛无形的大手,把人心蛊惑撩拨到一起。
可是此时此刻,褚天佑竟觉得……有些寂寞。
他身边环绕着那么多人,却依然觉得寂寞。
褚天佑低下头去,沉默好一会,他直接站了起来,边上狐朋狗友拉着他,“去哪啊褚少。”
“想回家了。”
褚天佑也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他现在特别想去裴家,见裴真真。
他拿出手机来联系了一下自己的管家,不顾身后男人的呼喊和女人手臂的拉扯,褚天佑从嘈杂的人群里脱身而出,独自一个人走向了门外。
他坐进了自己车里的时候,发现车子里居然还有一个女人存在。
柳笙笙正穿着纯白色的睡衣,楚楚可怜地看向褚天佑,“天佑哥哥,管家叔叔和我说你晚上喝多了,我担心你,所以跟着他一起来接你了,你不会怪我吧?”
褚天佑的管家将柳笙笙当做褚天佑的女朋友照顾,这也是褚天佑的命令,所以这会儿褚天佑怪不了自己的管家多嘴。
见到柳笙笙的时候,褚天佑只能硬生生改变了自己心里的想法,他说不出口其实不想她跟着,他原本计划是这会儿让管家开车送自己去裴家找裴真真。
深呼吸一口气,褚天佑对着柳笙笙笑了笑说,“我怎么会怪你呢?你别想多了。”
“那我……没经过你同意,就跟着管家叔叔一起来接你了,你不会生气吧?”
柳笙笙立刻追问,“会不会你本来要打算去别的地方的,这下我来了只能改变计划了?”
褚天佑想也不想地说,“不是的,我本来就打算回家来的,你这么晚还没睡,是不是在等我。”
“是呀,你不回来,我睡觉睡得都不安心。”
柳笙笙故意委屈地说道,“你家那么大那么空,只有我一个人,我多害怕呀。”
“小笨蛋,相信别墅区的安保条件好吗?别害怕。”褚天佑听见柳笙笙撒娇,还觉得别有一番风味,裴真真就不会这样。
以前他出去玩,骗她说出去吃夜宵了,晚上回家的时候总能看见裴真真抱着他俩的情侣款小熊在床上呼呼大睡。
像只小仓鼠。
等褚天佑洗漱完毕掀开被子,裴真真在睡梦中还会把一条腿抬上来夹住他,然后接着睡。
她是个特别有安全感自足感的姑娘,可能因为家庭好,所以很少会有像柳笙笙这样害怕大房子的顾虑。
结束回想,褚天佑对比完柳笙笙和裴真真,不知为何心里感觉怪怪的,像是泛着一股子酸楚。
是因为……刚才裴真真睡着那安心的睡颜从他脑海里掠过了吗?
他已经多久没见过这张睡脸了。
褚天佑的睫毛颤了颤,正巧这时候柳笙笙扑进了褚天佑的怀里,女人抬头望着他,像小白兔一样,“真好,天佑哥哥,没有你我一个人根本不敢睡觉,你回来了就好。以后不管你多久回家,我都会等你。”
褚天佑没说话。
二十分钟后,从酒吧回到别墅区,褚天佑搂着柳笙笙到了家门口,走进玄关处,柳笙笙故意哎呀了一下,绊了一跤,抱着褚天佑的脖子就摔在了客厅昂贵厚实的毛毯上。
褚天佑抱着她,感受到了身上女人柔软的肉体,他先是动作一僵,“没事吧笙笙?”
“我没事……”柳笙笙红着脸,故意在褚天佑身上蹭了蹭,“天佑哥哥,你今天喝了酒,要不等下我给你放水洗个澡好吗?”
褚天佑呼吸加速,“笙笙你……没穿内衣吗?”
“我穿了睡衣,就不想穿内衣了。”柳笙笙很少主动勾引褚天佑,她平时在他眼里的形象都是相当清纯的,如今也是趁着褚天佑有点喝多了,她想着干脆生米煮成熟饭,多一道拿捏褚天佑的把柄。
戚蓉沫,你虽然大势已去,不过你之前替我想的勾引褚天佑的计划倒是不错。
柳笙笙眼里掠过一丝精光,随后更夹着嗓子用娇媚的声音对褚天佑说,“我的睡衣还是你给我买的呢,天佑哥哥,你看看,好不好看?”
褚天佑脑子一片浑浊,他之前想过占有柳笙笙,但是比起来占有他,他好像更多的是保护欲。
这么久以来,他还没和柳笙笙发生过任何深入接触的关系,甚至连接吻都是点到为止,他享受那种小心翼翼呵护柳笙笙的感觉,然而此刻,柳笙笙给他的感觉像是条毒蛇,诱惑他去吃下那个禁果的毒蛇。
褚天佑哑着嗓子要说什么,柳笙笙主动吻上来,他闭上眼睛,终于任凭一切发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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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夜,裴真真的手机收到一条微信。
发送自褚天佑的微信号。
因为晚上纪徊怒气冲冲来裴家又怒气冲冲走,裴真真担心宁绯的情况,所以待在书房好一会,好不容易把宁绯哄睡下,刚打算自己闭目养神的时候,就看见了这么一张照片。
柳笙笙躺在褚天佑怀里的自拍。
她裸着肩膀,露出纤细的锁骨,很明显,没穿衣服。
那一刻,如同万箭穿心,裴真真抓着手机感觉到了指尖的刺痛,整个人都瑟瑟发抖起来。
天佑和她……发生关系了。
这个夜晚好难熬啊,难熬到裴真真觉得要死过去了一样。
她……一个人要撑不住了。
******
陈肇睡眼朦胧地揉着眼睛拉开房门的时候,看见裴真真一脸失魂落魄地站在外面,抬眸,眼眶通红,“我把你吵醒了吗?”
陈肇打了个哈欠,“是的。”
裴真真局促地站在那里,努力不让自己眼泪掉下来,她说,“我……我不想让身边人担心,所以我才来找你。”
陈肇指着自己微微笑着说,“原来我在你眼里不是身边人,是外人?”
裴真真摇摇头,“不是的陈医生,我……”
“外面冷,别站着,进来说。”
陈肇道,“大晚上的不睡觉这就是报应。”
裴真真被陈肇带着教训的语气说得一愣,傻乎乎地进了陈肇的公寓,很显然他现在一个人住着,整个公寓的装修风格都特别简单利落,但是从一些家具的细节又可以看出来装修不便宜。
“你要是早睡,根本不会看见这条信息。”陈肇又打了个哈欠,“以后还敢熬夜吗?”
裴真真说,“那早上起来不还是得看见。”
“那也是早上起来的事情了,不至于你大晚上这么无头苍蝇似的……”陈肇停顿了一下,“寻求安慰。”
裴真真小眼红彤彤的,“我是不是很丢人?”
“是的,不过没关系。”陈肇说,“允许自己会丢人。”
陈医生,你安慰人的方式真是与众不同。
陈肇看她站在自家客厅紧张的模样,乐了,“你既然来找我会这么紧张,干嘛大晚上的微信语音把我弹醒然后问我要地址啊。”
裴真真说,“挺好的,我现在紧张的情绪有点盖过难受了。”
陈肇对此表示无语,然后对裴真真说,“好吧,那你坐在客厅等我一会,我去给你收拾收拾地方……”
裴真真一激灵,“收拾什么?”
“收拾地方睡觉啊。”陈肇说,“你不睡觉?不睡觉伤身体,明天起来头晕目眩,到时候还情绪难受,各种debuff叠加,等于在折寿。”
裴真真傻不愣登看着陈肇的脸好久,忽然间又笑了一下。
一下哭一下笑,倒是给陈肇吓坏了,“你精神出问题了?”
“没有,就是感叹你真好。”
裴真真抹了一把眼泪,“陈医生,你人真好。”
“……”陈肇习惯被人说人好,因为他的病人都是这么说的,但是这话从裴真真嘴巴里讲出来,破天荒的他有些不舒服,“你是来给我发好人卡的话,随时都可以发,不用挑大半夜。”
裴真真撇撇嘴,“那我不说了。”
“没事,说吧。”
陈肇捏捏眉心,“困不困?”
“我……想喝点儿。”裴真真手指对戳,看着陈肇,“喝点儿就能睡着了。”
“你当着一个医生的面说你半夜不睡觉想喝酒?”
陈肇也不知道是被人喊醒的起床气大,还是这会儿有点生裴真真不爱惜身体的气,他呵呵冷笑两声,“当初看病的时候我是不是就说了不准你喝酒?”
裴真真说,“那怎么办啊陈医生,我心里难受。”
她戳了戳自己的胸口,对陈肇道,“这里,闷闷的,喘不上气。”
陈肇看了她好一会,叹了口气。
“我只能来找你,如果我告诉绯绯和哥哥,他俩肯定比我生气,到时候又要闹矛盾。”裴真真低下头去,“我不想给大家添麻烦,我只能找你说说。”
陈肇知道她和褚天佑之间的矛盾,又恰好不用介入这个矛盾,所以成为了裴真真目前最合适的树洞。
叹了口气,陈肇说,“行,我去给你拿酒。”
裴真真感激地说,“好呀。”
陈肇瞪了她一眼,走去厨房冰箱里拿了一听酒,裴真真一看还有些意外,“这不是麦卡伦15吗,你一个医生怎么还喝这么贵的酒。”
陈肇说,“你管得多。”
“你不让我喝酒,结果自己居然藏着酒。”
裴真真打开了陈肇的冰箱下层一看,大叫,“连老冰块都冻着!你看这个冰球都冻到透明无气泡了!这么专业的冰块,你私底下肯定没少喝酒!”
陈肇扯扯嘴角道,“小福尔摩斯,推理够了吗?”
裴真真缩着脖子,“给我尝尝。”
陈肇给裴真真倒了一杯酒,裴真真咕嘟咕嘟全喝完了,男人在一边劝阻,“有你这么喝威士忌的吗?”
“好辣好辣。”
裴真真的眼泪终于有借口掉下来了,她就说是喝威士忌太急了被呛的,这会儿流着眼泪冲陈肇说,“陈医生可以再来一杯吗?”
“暴殄天物。”陈肇嘴巴里是这么说的,但是又立刻给她添了一杯,“冰块很冷,你别冻到。”
裴真真没说话,就是不停地喝。
陈肇百无聊赖地在一边陪着她,裴真真喝完了又默默抹眼泪,抽了好多纸巾,一边擦鼻涕一边抽泣,但是她没有大喊大叫发酒疯,只是一个人不停地喝酒不停地掉眼泪。
陈肇做好了她撒泼发疯的准备,没想到裴真真反而安静得出乎他意外,半小时后,裴真真喝到一半放下酒杯,僵在原地。
陈肇愣了一下,伸手在她面前摆了摆,下一秒裴真真跟棒槌一样整个人扑通一下笔挺挺砸进了他的怀里。
男人一把兜住了她,“喂?醒醒。”
他十分专业地将手放在裴真真的脖子上摸了摸她的脉搏感受一下节奏跳动。
哦,没死,那应该是喝多了。
被裴真真这副模样气笑了,陈肇将她抱起来往卧室里放,裴真真闭着眼睛,侧躺在他的床上,嘴唇微张,唇上全是湿漉漉的酒液。
陈肇替她擦了擦嘴巴,刚要起身去客厅的时候,裴真真的手机响了。
陈肇皱眉,发现上面的号码备注显示是一个字,佑。
褚天佑。
陈肇咳嗽了一下,尝试叫醒裴真真,但是喊了两下裴真真没醒,手机还在继续响。
陈肇的眼神闪了闪,他在手机震最后一下的时候接通了。
对面褚天佑的声音有些急切,“真真,微信那是我喝多了发的。”
“她睡着了。”
陈肇清冷的声音传到了褚天佑的耳朵里,“你也早点睡吧。”
哦,还挺贴心哦。
褚天佑呆住一秒钟,随后震惊,再跟着怒不可遏,“你是谁?为什么会接裴真真的手机?”
“你不也给裴真真发不穿衣服的二人自拍吗?”
“那是我喝多了,不小心按到的。”褚天佑也不知道自己急着在解释什么,但是反正他最开始想发这个照片来刺激裴真真主动找自己,毕竟自己要是和别的女人上床了,裴真真总不可能没有任何反应吧?
他像个小孩一样故意发这种照片激起裴真真的情绪,但是没想到……
裴真真没有任何的回复。
褚天佑心里就像是有一块大石头无法落地,所以选择了在柳笙笙沉沉睡去以后来到浴室给裴真真打电话。
令他意外和愤怒的是,接电话的是个男人。
褚天佑的声音都在颤抖了,“裴真真现在在哪?你把手机给她。”
“听不懂人话?”陈肇啧了一声,“说了她睡着了。”
“你谁啊你。”褚天佑猛地拔高了声调,“你跟裴真真什么关系,为什么她会在你那睡觉?”
“不在我这睡难不成去你那睡?”
陈肇觉得好笑,反问了一句,“你又是裴真真的谁?男朋友?”
男朋友三个字让褚天佑心脏都似乎跟着骤停了一下。
沉默几秒,褚天佑咬着牙说,“是啊,我是她男朋友!”
“哦,和别的女人睡在一起的男朋友。”
陈肇面无表情地说,“我要挂了我困了。”
“你给我等一下,你到底是——”
“我是男模。”陈肇说,“满意了吗?”
说完,陈肇挂断了通话。
很生气地按下挂断键,却又怕吵醒裴真真,轻轻地将手机放了回去。
在他转身要走的时候,裴真真伸过来一只手,拽住了他的衣摆。
陈肇身体一顿。
“我……听到了。”
裴真真带着哭腔说,“吵醒我了,我听到了……”
陈肇在心里叹气,“抱歉,擅作主张接了你的电话,但是他一直打,很烦。”
“不怪你……”裴真真的手指死死攥着陈肇的衣摆没松开,像是握住了最后的救命稻草,“陈医生……不要走好吗?”
陈肇感觉自己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随后裴真真撑着倍感沉重的头,从陈肇的床上爬起来,踉跄着摔进他怀里。
她低哑着嗓子说,“不要走好吗……”
陈肇搂着她,感受到了她身体细微的颤抖,男人眸光微冷,“什么意思呢?”
“我……”裴真真大脑一片混乱,她感觉自己像是一片在海面上不停地被波浪打得到处飘荡的落叶,找不到停靠点。
现在身边唯一坚定有力的岸,是陈肇。
裴真真说,“陈医生你能不能……跟我一起——”
话还没说完,陈肇猛地打断了她,声音比刚才更冷,“裴真真,我不喜欢那种酒后随便发生关系,那样也不够自爱。”
“对不起。”裴真真立刻跟陈肇道歉,“对不起陈医生,我是真的犯蠢了我……”
她在他怀里缩成一团,原本鼓足勇气拉住陈肇衣摆的手指,也缓缓松开。
裴真真哭着说,“我以为,我……是我把自己和你想得太随便了,对不起陈医生,我一时冲动。你能忘记吗?”
忘记?
忘记她刚才红着眼睛用渴求的眼神望向他吗?
“我不喜欢当别人的替身。”
“你不是替身……”
裴真真身体无助地滑落,最后她匍匐在床边,“我的错,陈医生。”
陈肇却感觉心里落空了一下。
“你不想吗?”
裴真真喃喃着,声音却重锤似的砸在陈肇的心口。
“你不想吗陈医生,我以为你晚上愿意接纳我照顾我是……是……”裴真真摇着头,眼泪模糊了视野,“我把我们的关系搞砸了,我真的好蠢。我都不知道明天要用什么表情来面对你……”
她想走了,待在这里也快要窒息了。
她搞砸了和陈肇的关系,陈医生那么好的一个人……
陈肇蹲下来,身躯在她身上投下一片阴影。
“如果我现在出门去了。”陈肇眸光沉沉,“你明天起来要怎么办?你想过吗?”
“我就当个老鼠羞愧难当地溜走然后再也不见你。”
裴真真抹着眼泪说,“是我给你添麻烦了。”
“蠢。”
陈肇低低落下一个字,随后将裴真真直接从床边抱了起来,下一秒,和刚才轻柔放下她的力道不同的是,裴真真感觉自己是被陈肇泄愤一般重重丢在了床上。
还好床够软,裴真真挣扎着给陈肇道歉,“对不起陈医生你直接骂我吧,有气直接发——”
“有气直接发是吗?”
陈肇眼里跟有冰块似的,丝丝冷气往外冒,“我确实很生气,裴真真你把我当什么了才会提出那种要求?而且我也很生气你那么随便会跟别人提出这种要求,如果现在不是我在你边上,你不是也会跟别人这样呢?你大晚上把我喊醒,来我家里喝酒,然后居然跟我提出约炮要求?”
“没有。”裴真真被训得都不敢抬头看他,“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会说那种话,你就当我喝多了脑子不正常了,我就是突然……”
陈肇等着她说,他就是要听她讲。
“说。”陈肇冷漠极了,“理由,给我说出来。”
“因为你在褚天佑面前保护了我。我都听到了。”裴真真认命了,两眼一闭,眼泪都不擦了,“让我有一种……突然的,安心的错觉,想和你……亲密接触。”
“嗯。”
陈肇怒极反笑,过去一下按住了裴真真的肩膀,“以后都给我说出来。听明白了吗?”
“那你可以不生气了吗?我不是把你想得很随便。反而是我太随便了。”
“嗯,你这么随便,我确实生气。但是我一般有气都直接发。”
陈肇面无表情地解开了裴真真衣服上的一颗纽扣,“人教人不会,事教人一下就会。”
裴真真来不及说话,陈肇已经压上来,两个人的呼吸纠缠在一起的时候,裴真真就知道了完了。
完蛋了。
引火烧身,已经来不及了。
裴真真说,“陈医生我现在后悔害怕有用吗?”
“叫陈肇。”
“陈肇我怕。”
“怕什么。”陈肇擦掉她眼角的泪,笑得有点邪,不像平时根正苗红大帅哥的模样。
“睡醒拍一张发给褚天佑,告诉他你一样也可以,听懂了吗?”
“说话,这是命令。”
“知道了,等一下疼——”裴真真叫了一声,“慢,慢点,慢……”
陈肇啧了一下。
她,腰,好,细,啊。
细得他亢奋又生气。
陈肇说,“算了别拍了,我不想你这样子给他看。”
太阳什么时候升起来啊,裴真真想的是,她感觉自己好像没命看见第二天的太阳了。
******
宁绯很少主动联系纪徊,尤其是在分手后,她向来都以断绝关系的姿态拒绝纪徊的所有纠缠,但是今天不一样。
早上九点,纪徊梦里还在梦见宁绯穿着婚纱说我愿意,然后手机把他打醒了。
纪徊有起床气,白皙的脸上满是杀气,结果看见手机来电备注的时候整个人都震了一下。
宁绯。
一接通,前女友的声音传来,“你在哪里?”
我操,跟梦里说我愿意的声音一模一样。
纪徊以为自己还在梦里,第一时间没回,宁绯好听又清冷的声音继续传来,“纪徊,我早上发现裴真真不在家,我看微信,她给我发了一条喊我别担心也别跟她哥说的信息,是今天凌晨四点。但昨天夜里褚天佑给她打过电话骚扰她,我担心她是不是昨天夜里在我睡着后去找褚天佑了,所以我打电话问问你知不知道她行踪。”
oK,梦碎了。前女友不是找自己复合来的。
纪徊呵呵冷笑,“除了裴真真你还能有事找我吗?”
“废话少说。”
纪徊捏了捏眉心,“没有,褚天佑昨天晚上也给我打电话了,发了一顿酒疯,但至少可以确认裴真真不在他那。”
“那她去哪了?我没告诉裴大哥,说她是早起运动去了。”宁绯知道裴真真不可能突然一晚上不回来,她肯定是遇到什么了,怕身边人担心,才会偷摸出去。
这会儿宁绯还没告诉裴玺其实裴真真是夜不归宿,第一时间先找到纪徊商量。
虽然她很不爽,但是眼下最不打草惊蛇又能找到裴真真的办法就是让纪徊出面。
纪徊深呼吸一口气,“我知道了,我现在就喊许淳去查。”
“要多久。”
“宁绯,我不是你的秘书好吗?”
纪徊咬着牙说,“你大早上找我就为了这个?”
“不然呢?”
“你对我没别的想说吗?”
“……我挂了。”
“等一下!”
纪徊冷着脸道,“给我五分钟。”
“哦。”
“你别挂。”
“……”
沉默好久,纪徊报出一个地址和一个名字,“金泰湾,陈肇。”
宁绯错愕地说,“什么?”
“她去找陈肇了,陈肇住金泰湾。”纪徊说,“昨天晚上是在陈肇家里的。”
金泰湾,宁绯震惊地抓着手机愣在那里,那是他们城区里最贵的单身公寓。
******
裴真真还在睡,陈肇却已经起床,本来该上班的点,他破天荒请了假。
作息已经固定,陈肇这会儿坐在客厅里看报纸。他跟老年人一样还保留着早睡早起看新闻的习惯,唯一不同的是他看的报纸是国外全英文的刊。
房间里传来脚步声,陈肇知道是裴真真醒了,走到卧室门口敲了敲,随后拉开门径直走进去。
裴真真坐在床上,发丝凌乱,眼神茫然地看着陈肇。
下一秒,她啊地尖叫了一下,钻进了被子里。
陈肇眯起眼睛来,看着把自己裹成虫扭来扭去的裴真真,好气又好笑地说,“起来,我带你出去吃饭。”
裴真真说,“陈肇,我想喝水。”
陈肇给她拿了一杯温水,裴真真哆哆嗦嗦从被团里伸出一只细细瘦瘦的胳膊来握住,随后露出了一只眼睛看着陈肇。
陈肇被她气笑了,“干嘛?”
裴真真握着那杯水,还不敢把自己全身露出来,缩着小心翼翼地说,“你还在生我的气吗?”
陈肇深呼吸一口气,裴真真立刻将水杯放在床头柜上,又把整个人缩回了被子里。
陈肇说,“出来吧,不生气了。”
“真不生气了?”
“真不生气了。”陈肇若有所指,“有气也撒完了。”
裴真真满脸通红地把头再度探出来,“陈肇你……”
陈肇嗯了一声,等着她说下去。
裴真真颤颤巍巍地说,“人……人不可貌相……”
陈肇嘴角无意识地上扬,随后把她从被窝里提溜出来,“知道就行,走,出去吃东西。”
“你不上班吗?”
“你都这样了,我肯定请假啊。”陈肇说,“今天拜托我同事帮我代班了。”
裴真真嘿嘿笑着说,“那还怪不好意思的。”
陈肇睨了她一眼,裴真真立刻肩膀僵硬了一下。
为什么陈医生会给她一种强势的错觉啊,明明病患都夸陈医生人好。
陈肇拎着裴真真跟小鸡仔似的,刚把她“拎”到客厅,门铃响了。
裴真真和他对视一眼。
陈肇说,“去沙发上坐好。”
裴真真乖乖照做。
随后陈肇去开门。
门一开,一张白皙艳丽的脸映入眼帘,宁绯上来直接抓住了陈肇的肩膀,“裴真真呢!”
陈肇被她晃得前后摆,心说宁绯看着柔弱力气还挺大,好不容易站直了说,“在我家。”
“啊!”宁绯说,“陈医生,你——”
“她昨天半夜受了委屈刺激,睡不着觉,心里难受。”陈肇平静地说,“找你们又怕你们担心,就来找我了。”
宁绯直接顶开陈肇往里拱,“真真,你要把我急死了!”
“你最近忙,好不容易歇会,我怕我给你添麻烦,所以才偷偷溜出来……”
陈肇家的客厅里,两个女人抱成一团,宁绯安慰着她,裴真真则有些心虚地往外看。
她怕陈肇说她昨天夜里多随便……
然而陈肇似乎没有说起这些的打算,和姗姗来迟站在门口愣住的纪徊对视。
纪徊说,“人在你家?”
陈肇努努嘴,“显而易见。”
“……”纪徊说,“算了,在你家总比在别人家好。”
陈肇乐了,“也就宁绯这么着急找上门来。”
比褚天佑都要早。
“等下褚天佑就来了,你想想怎么跟他说吧。”纪徊说,“你们昨天——”
“如你所想。”陈肇面无表情地说完这四个字,转头略有挑衅意味地看着纪徊,“没办法,都是成年人了。”
“趁人之危?你主动的还是她主动的?”
陈肇想了想昨天裴真真一边主动乞求自己一边又给自己道歉解释的画面,皱了皱眉。
算了,还是他揽着吧。省得她被教训后又掉眼泪。
男人应了一声,“对,趁人之危。”
纪徊啧了一声,“你畜生啊?”
“你用这个词语说我有点搞笑。搞得跟你像个人一样。”
陈肇玩味地看着纪徊。
纪徊压低声音,“陈肇,裴真真不是你可以随便玩玩的人。如果是裴真真自愿,那我无话可说。你趁人之危,这事儿就没那么简单了了。”
“少装,你其实一点不在乎裴真真。”陈肇眼里满是嘲弄,“你只是因为宁绯而连带着重视裴真真而已,如果不是宁绯你压根就不会管裴真真死活。你怎么不问问她半夜受了什么委屈才会来找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