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欢眼底藏着诡谲,苏景熙简直是她的翻版,活脱脱一个混不吝的泼皮无赖!
苏黛霜哪里清楚,对面这对姐弟早年在荒年里啃过树皮,从死人堆里爬出来的狠角色,哪会为了虚浮脸面任人拿捏。
脸面?
———头一个不顾廉耻强占亲哥家业的,不就是苏崇岳吗?
也不知她哪来的厚脸皮,还好意思把“血脉相连”挂在嘴边!
瞧着苏景熙那副天不怕地不怕的架势,苏黛霜气得牙痒痒,干脆闭了嘴。
她掏出手帕按了按眼角,几步冲到魏刈面前,泪眼汪汪道:“世子,我爹爹冤屈未雪,吴浩断不能死!民女求您务必救他出来!来世做牛做马也报答您!”
说着就要屈膝下跪,却被男人凉薄的声线钉在原地:“求我?你拿什么身份求我?”
苏黛霜猛地抬头,只见魏刈负手而立,侧脸线条冷硬如刀刻,那双丹凤眼斜睨过来时,寒意浸得人骨头缝发疼———那眼神分明在说:你也配?
吴府的事,何时轮到她一个外人指手画脚?
苏黛霜只觉浑身血液都冻僵了,准备好的话全堵在喉咙里,难堪得恨不能钻地缝。
也罢!只要吴浩今日死在火里,所有麻烦不都迎刃而解?
她忍一时委屈又算什么!
苏黛霜指甲掐进掌心,忍泪退到一旁,死死盯着火场默数时辰。
火势正猛,热浪卷着噼里啪啦的爆裂声扑面而来。
就在她算着时间差不多时,忽听苏欢轻“咦”一声,往旁边挪了两步。
苏黛霜眼皮都懒得抬,只等……
苏黛霜心尖骤缩,猛地抬头!
“你看那边,”苏欢抬手指了指,“从小门踉跄出来的那个,你跟吴浩熟,瞧瞧是不是他?”
苏黛霜顺着方向望去,只见火光映着道佝偻身影,蓬头垢面却身形熟悉。
不是吴浩是谁?!
更让她瞳孔骤缩的是,吴浩左右竟被两个女人架着———左边女子小腹微隆,脸色惨白如纸,正是许娇娇;右边小丫鬟哭得上气不接下气,三人深一脚浅一脚从火场里挪出来,衣裳上还沾着火星。
眼看三人跌跌撞撞走近,苏欢率先迎上去。
许娇娇见了她,像是见了救命菩萨,嘴唇哆嗦着说不出话,冬香更是“哇”地哭出来:“苏大夫!您果然在这儿!奴婢就知道,您定会来救我们的!”
冬香早把苏欢认作靠山,不过十三四岁的年纪,哪见过宅院烧作火海的阵仗
先前不过强撑着一口气,直到看见苏欢立在残垣断壁前,悬到嗓子眼的心才“咚”地落回胸腔。
苏欢递过一方素帕:“可伤了哪里?”
话音落时,她眼角余光扫过旁侧的吴浩,那眼神里的诘问像根细针,扎得空气都凝了。
许娇娇咬着唇摇头,泪珠在眼眶里打转:“苏大夫放心,我们都好好的,就是吴郎他……”
“是你们把人带出来的?”苏欢打断她的话。
许娇娇这才惊觉四周围了半条街的人,瞧着苏欢身后甲胄鲜明的兵卫,她下意识攥紧裙角。
“苏大夫,这是……”
“丞相世子在此,”苏欢递去个定心的眼神,“自会给你们讨个公道。”
身后的魏刈闻言,墨玉般的眉峰轻轻一挑。
难得听她开口捧人,还是在这满地焦土的当口……
他大步上前,站在苏欢身侧,目光如鹰隼般扫过许娇娇三人———瞧他们衣衫齐整,倒不像从火场里滚出来的模样。
“吴府满门都烧透了,”魏刈的声音沉如寒铁,“你们如何逃得性命?”
许娇娇本能地看向苏欢,见她颔首才敢回话:“回世子,吴府后院有条暗道,从书房通到角门……”
她话音渐低,“火势起得太快,吴郎又昏迷不醒,幸好他先前提过密道的事,不然我们……”
不远处的苏黛霜指甲掐进掌心,刺痛让她混沌的脑子清明几分。
怕什么?吴浩活着又如何?只要他醒不过来,这盘棋就输不了!
苏欢示意冬香将人放平,指尖搭上吴浩腕脉。
周遭霎时静得落针可闻,无数道目光黏在她手上———
谁能想到这姓吴的竟从鬼门关被救回来了?
“无甚大碍,静养些时日便能醒。”苏欢收回手。
许娇娇肩头一松,刚吐出句“那就好”,忽然脸色煞白地捂住小腹。
猩红的血点子洇开在裙摆上,像雪地里绽开的红梅。
“姑娘!”冬香惊叫着扑过去。
苏欢眉心骤紧,扶住许娇娇摇摇欲坠的身子。
不过眨眼功夫,许娇娇额头已沁满冷汗,她死死攥住苏欢的手,眼尾泛红:“苏大夫,我肚子疼……”
“省些力气。”苏欢转头看向魏刈,目光交汇的刹那,他已明白她的意思。
“冷翼,”魏刈头也不回地吩咐,“速去寻间干净屋子。”
“是!”冷翼领命而去。
苏欢来不及多言,只朝他微微颔首,眼波流转间已是谢意尽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