念念:“天意可违,人定胜天,那才是正解!”
这是她一直以来坚守的信念。
“是,是的!在某一种程度上,也没有错。”顾睿川手上捣鼓着什么:“我高兴过了头,嘴巴没个把门……”想到什么就说什么。
“当初,你也是这么认为的。”
他恍惚想起,念念鼓励他们振作,别放弃希望的时候,就这么说过。
“是我该死!竟然忘了!!”
他给了自己一拳。
手打疼了。
紧接着,额头肿起一个大包。
念念:“忘了就忘了,终究不是什么要紧事。”
“睿川哥哥,你别对自己下手这么狠。”
傻。
好傻。
“嗯。”嘴上应着,但顾睿川却没有感到后悔。
念念:“我爸爸很上道,因为错过我的成长,所以想弥补我,他送了我一些明珠耳环、丹书铁券、黄马褂、金瓜子、美玉和罗缨……”这些,都是御赐之物。
在天启国,御赐之物被视为皇权所在,不能轻易转送他人。
也鲜少流通于市场。
但家人之间,是可以互赠、互用的。
“念念也搞明白了一件事,从前碗碗连吃带拿的一些物品,并非私自使用,而是替念念……孝敬了爸爸。”
这么说,并无不妥。
“亏我,还为此置气,同时狠狠重罚了碗碗。”
滴蜡、鞭刑、又掐又咬。
连小黑屋,都对碗碗用上了。
顾睿川察觉到念念的愧疚,情不自禁地安慰道:“你给过机会了,但瓷碗始终不愿如实交代,故而,你就算误会了它,那也是合情合理。”
瓷碗:“……”
神他么如实交代!
我没嘴,跟个哑巴一样。
你让我如何交代?
再则,当着我的面蛐蛐我,顾睿川你小子的腹肌不会痛吗?
顾睿川面色潮红。
显然,不会。
“……”
另外,很抱歉,我没有腹肌。
“还真是。”
“说到底,还是碗碗的缘故。”
念念深以为意。
此刻,瓷碗只想高歌一曲:“……”错错错,是我的错!
但转头一想,它是祖传的古董,活了上千年,不该这么卑微。
理应趾高气昂。
然而,念及念念一言不合就开干的暴躁脾性,它终究不敢放肆。
“不过,关于这事,碗碗功不可没,该赏!”不只是局限于口头表扬,而且会颁发荣誉奖章,奖励吃的、喝的、玩的。
念念的奖罚分明,成功让炸毛的瓷碗温顺下来。
“念念敞亮,也大方。”顾明学路过,得知念念的想法,他毫不犹豫地竖起大拇指。
念念扣了扣桌面:“欸,对了,你们知道我爸爸是谁吗?”
顾明学诚实摇头:“没怎么听你说过。”
“嘻嘻,是大将军哦。”念念骄傲道。
说起大将军,顾睿川脑海里闪过一个名字:“声名远扬、素有战神称号的凛凛大将军苏知衍?”
念念:“昂。”
这是承认了。
“老天奶!”
“这、这样也行吗?!”
一个在天启国,一个在南城,不在同一个时空。
但将军和念念居然是父女关系。
顾明学惊得一蹦三尺高,惊叫声似是要划破顾睿川的耳膜,也划破一片寂静的夜晚。
枯枝上的麻雀扑腾翅膀,一跃而起。
泛黄的树叶,扑簌簌地掉落下来。
“如此惊奇的事情,理应出现在话本里……”可偏偏,在现实中上演。
而他,有幸亲眼见证。
顾睿川瞳孔剧烈震动。
惊诧、忐忑、欢喜、兴奋,各种各样的情绪交缠在一起,如同潮水,潮起潮落,跌宕不定。
全都充斥在他的胸口。
他捂住心脏,只觉得整个人都要爆炸。
“妈妈和爸爸见过面啦,黏糊糊的。”念念不大清楚,但外公他们都这么认为:“不过,蛮揪心的是,爸爸总是要打战,免不了会受伤。”
“当时,爸爸脱下衣服,我就在现场。”
念念回忆。
脱衣服?
当着小女孩的面脱衣服?
那可真是下头!
顾清舟从厅堂里走出来,一听见念念的絮叨,他温润的眉宇间掠过一抹不悦。
而后,理智归拢:“将军克己复礼,也非常注重形象,他不是暴露癖,不会无缘无故当场脱衣服,还一点都不避讳小女孩。”
即便在酷暑,天气炎热,让人不停地出汗,但将军仍旧不如其他将士一样,光着膀子。
或是在操练、习武过程,将军亦是穿得板正,里外一层。
若不是特殊情况,将军不可能衣不蔽体。
果然,念念下一番话让他恍然:“爸爸无知无觉地躺在床上,久久都没有睁开眼睛,他身材贼好、贼好……”不过,这不是关键。
“只是,疤!好多疤哦!”
从锁骨到小腹,都是疤痕。
一道又一道,她数不清楚。
念念的语气低落下来,透着伤感。
“旧伤添新伤,念念都不敢想象会有多痛。”
痛入骨髓。
生不如死。
念念鼻尖红红的,欲哭不哭。
“那些痕迹,镌刻了岁月的沧桑,我们一般称之为勋章!那是荣耀的象征,是血脉和精神复苏的见证!”
顾清舟对苏知衍是敬佩的:“击败蛮夷、收复山河,让国家和人民扬眉吐气,将士们一直以此为目标。”
“身上挂彩是常事。”
撇去主观感受。
这就是血淋淋的事实。
温氏轻轻推动摇篮,走近瓷碗:“将军四肢皆在,还算健全……”尽管身负内伤,但还过得去。
“要知道,在马革裹尸的惨烈战场,死人并不少见,更别说缺胳膊少腿的,还有五脏俱裂、全身瘫痪。”
“那血,一点点流失。”
“痛苦和崩溃如影随形,渐渐吞噬一切生机。”
“活着,成了最强烈的奢望!”
温氏一字一句。
字字泣血。
分明,她声调温柔。
可是却带给念念可怖的冲击。
念念哽咽:“生离死别,念念早就见惯了。”跟着外公跑上跑下治疗病患,她去过无数次医院:“至于战场上的枪林弹雨,念念也切身经历过。”
这多亏了她的坚持。
也多亏了外公德高望重的身份和强大到可怕的关系网。
而她,亦是与众不同的。
出神入化的医术得到过国家的认可。
“可是,念念适应不了。”
看不得悲观。
适应不了死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