报出三个人名已经让王准瞳孔骤缩,可当“黑爷”二字从‘刘军’那纸糊的喉咙里滚出来时,他的心脏还是控制不住地漏跳了一拍。
称呼本身无足轻重,可怕的是背后的含义——
这代表着刘军保留了变成纸人前的全部记忆!!!!
那份对小黑的敬畏,是他还没有咽气时便刻进身体里的本能。
纸壳里装的,不只是浆糊和铁丝,还有一段完整、鲜活、本该被抹除的旧日灵魂!!!
王准对纸人的看法突然有了一丝丝的改变。
“刘军?”
他牙齿缝里挤出这两个字。
“嗯,我是。”纸人扭头回来,与王准面对面。
“你全部都还记得?”
“……”
“我刚刚喊话的时候,你明明有记忆,为什么不回答?”
“……”
“小黑抓你,为什么不反抗?”
“因为我打不过他。”
干涩的纸音终于响起,语气平静得近乎理所当然。
“打不过就不反抗?”
“……”
“你女朋友呢?还在吗?”
“在。”
“陈晶晶和吴丽呢?她们活下来没有?”
“她们也在,你想见吗?”
没想到会听见这个答案,王准下意识地摇头。
没有久别重逢的惊喜,也没有想要与旧日熟人相认的痛快。
他不敢想象——
如果下一刻看到了陈晶晶或吴丽的脸,自己该用什么表情去迎接。
因为在王准心底,还压着一道愧疚,他觉得自己辜负了两人对他的信任……
尽管他在当时已经做到了能做到的极致!
但又有什么用呢?
这个世界是看结果的——
死了就是死了!再多的‘尽力’也只是自我安慰的空话!!!
狠着心,将压住愧疚的那块石头压得更紧了一些。
王准眼神重新冷了下来。
“你们现在一共有多少纸人?”
‘刘军’低头,一声不吭。
“翠娥是不是幕后主使?她现在在哪?”
依旧沉默。
王准的耐心瞬间清零,声音拔高,“你应该清楚,我们有远程消灭你们的实力!!!”
“不费一兵一卒!!!”
指节一戳,他“咚”地捣在‘刘军’胸口,纸壳瞬间凹进半指深,几乎快被捅穿。
纸人晃了两下,稳住。
“她在哪里?我不会再问第三次!!!”
“你们……”‘刘军’缓缓转动脑袋,视线从王准一直扫向站在最后面的李庆雨,忽然停住——
他觉得那张脸,好像在哪儿见过。
“看着我,然后回答!”
王准没有给对方太多的思考时间,他抬手钳住纸人的下巴,指节一拧,强迫那张面孔重新对准自己。
“你们——”
“特意跑来就是为了耀武扬威?”
‘刘军’脸上找不到一丝惧色,他没有正面问答,质问反倒先一步砸了出来。
“呵……耀武扬威?”
“有这个必要?”
王准懒得再废话,手指一摆,做出个敷衍的虚请动作,“我有事情找翠娥谈,带路!”
“什么事?”
“你够格?”嗤笑一声,王准眸光微寒,“总之——对她只有好处,没有坏处。”
……
“砰砰——”
两声节奏短促的敲门声响起,门把随即被轻压了半圈。
“请进。”
龚秘低头伏案,钢笔尖在地图上沙沙游走。
下一秒,门开,人却没进来。
笔尖停在了等高线间,龚秘侧头看去——
门口的男人半个身子还在走廊里,工装洗得发白,工具包抱在胸前,像块盾。
“你是?”
“龚秘书,您、您好!”男人猛地挺直腰背,声音发飘,“我姓叶,那……那个王队长吩咐我过来修电视的。”
说话间,他扫视了一圈办公室,目光在墙上悬挂的地图和桌角堆叠的文件上停留片刻,又迅速收回,像是怕多看一眼都会冒犯。
“这样啊……”
龚秘将地图往旁一推,起身走到墙角,单手抱起那台电视,轻轻搁到书桌中央。
他拍了拍机壳,抬眼示意:“是这台对吧?”
男人没有跨进来,站在门口连连点头。
“材料都在旁边纸箱里,自己拿,缺什么就跟我说。”龚秘抬手一招,“没事,进来吧。”
“就、就在您办公室修吗?”男人跨了小半步,“可能会有噪音,我担心会影响到您办公……”
“需要多长时间?”
“加RGb灯效很快的,镀金可能需要一点时间。”
“具体一点。”
“镀金部分得看细度。简单打磨加单层镀金,一两个小时就够……”男人忙不迭回答道:“要是多层精镀,至少得三四个小时打底。”
“王队是怎么安排的?两者有什么区别?”
“单层就是快工,亮度够,但耐磨性一般,适合短期展示……”
“如果多层精镀,层层上,耐磨抗氧化,适合长期用。”用最快的速度将两者区分开来,男人松了口气,随即又急忙补充:“王队他没有做安排——”
“您看?”
“那就多层精镀吧,要用就用好的!”龚秘一锤定音。
他知道这台电视机的能耐,也清楚它那奇怪的脾气。
材料用足、手艺做细,能不能哄住它另说,至少不会得罪。
或许是此前龚秘曾拦过王准,不让他拿电视机胡乱做复制试验,又或许是这番‘厚待’刚好合了它的心意。
总之,龚秘那句“要用就用好的”一出口,电视机屏幕突然“啪”地亮起——
雪花闪跳两下,猛地收拢成一束,又骤然炸开,化作一圈圈彩环,层层叠叠荡向屏幕边缘。
眉梢,微不可察地一挑。
龚秘将电视机稍稍转向,让屏幕正面朝向自己。
“那个……叶师傅,你先出去休息一会,等会好了我再叫你,可以吗?”
语气,惯常的客气。
但实际上,这就是命令!
“可以的,可以的,我等您忙完……”男人连声答应,两步退到走廊,顺手把门轻轻带紧。
直到听见锁舌“咔嗒”一声轻响,龚秘这才落座,视线牢牢锁在屏幕上。
这时,画面稳定下来,电视机的扬声器也同步传出声响——
龚秘还没来得及看清内容是什么,就先听见了“呼呼”的狂风声。
就像,有人在贴着话筒大口喘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