伸向肩膀的手僵在半空——
领导本能地低头,视线扫向自己左腿。
那里,又多出了一双看不见的手臂,悄无声息地环住了自己大腿。
他抬腿乱蹬,越挣扎,那团看不见的力量却越缠越紧。
惊慌倒是没有太过惊慌——
领导清楚,人有时候就是会出现这种奇怪体感。
就像手背突然发痒,可任你抓挠却总挠不到那个点。或者蹲久了腿麻,仿佛有蚂蚁在肉里爬,却怎么也拍不到它。
他把这归结为‘神经短暂错位’。
所以,这种被搭着、被抱着的异样感,大概也只是一场规模稍大的‘体感错觉’。
肯定是疲劳引起的!!!
想到这儿,领导忍不住又在心里将姚警官从头到脚骂了个遍。
要不是那小子玩失踪,自己哪用得着半夜淋雨、神经紧绷,以至于出现这种见鬼的身体异常!
“小……小张。”
“来,手机给你——”迈着比之前沉重了一大截的步伐,领导一瘸一拐地走到了张法医面前。
“我去驾驶舱里休息一会,等他们人到了之后再叫我。”领导抬手指了指停在不远处的挖掘机,随即转身。
坐在轿车里肯定比坐挖掘机舒服,只是车还停在坡顶,坡面又滑又陡,爬上去等会还得再下来,他懒得折腾。
于是,雨里露天站着的,就变成了老张和挖机师傅——
两人缩着脖子,杵在泥水里发呆。
没有领导在场,老张明显轻松了很多,他厚着脸皮,找挖机师傅又赊了一支烟。
师傅掏出火机“咔嗒”一声给老张点烟,火苗窜起被雨风吹得乱晃。
老张就着火吸了一口,顺手在对方手背上轻轻一点,提高嗓门:“工资最后按工时给师傅您结算……放心。”
“就这么站着,也算时间!”
挖掘工作确实做完了,但坑还得填回去,敞着口可不行。
“没事没事……”
师傅客气地回应了一句,他晃了晃脑袋,顺势往老张那边凑了半步,嗓门压低,“哥——这底下是命案吧?”
“要不咋半夜冒雨干,还贴封条?”话说完,他赶紧抿唇,眼角忍不住往坑里瞟。
“话可不能乱说……”
老张抬手做了个噤声的手势,“等案子落地,警方会统一发公告,到时候你们该知道的自然都知道。”
他目光越过师傅肩头,随意往驾驶舱里一瞥——
原本只有领导蜷缩的狭窄座位旁,竟莫名多出两道身影!!!
一女人,一小孩。
她们紧挨着领导身体,一动不动,安静得像……像死了一样!!!
“师傅,您开工还带家人呐?”老张扯开嘴角,故作轻松地打趣,只是尾音却不受控制地发飘。
一种毫无来由的寒意猛地爬上了他的后颈——
不对!有问题!
就算是师傅的家属,就算是为了躲雨挤在同一个驾驶舱,但几人也没必要贴得那么近……
近得几乎快要粘在一起!!!
“没带啊,咋了?”师傅见老张脸色不对,顺着他的视线侧头望去。
下一秒,他也看到了那坐着一动不动的女人和小孩。
“这是你们领导的家属吧……”
“他一个人来的!连司机都没带!”
师傅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得干干净净,嘴唇哆嗦了一下,“那……那她们是谁?”
“我哪知道,你陪我过去瞧瞧……”老张甩掉手里的烟头,一把攥住师傅胳膊。
没错,他自己不敢单独过去。
因为老张知道——
坑里刚起出来的就是女人和小孩的尸骨,现在驾驶舱里又凭空多出一对不认识的女人小孩。
很难不让人联想到一起……
师傅脚跟死死扎在泥里,半步也不肯挪。
“陪我过去,工资给你翻倍!”老张苦口婆心地劝解:“对方要是什么歹人,我们冲进去把领导抢出来,就算立功,知道吧?”
“两个大男人难道还制服不了她们?”
“天上白送的‘见义勇为’加‘好市民奖’你也不要?”
老张嗓子压得又低又快,连珠炮似地扔出一大串自己都没法兑现的‘甜枣’。
甜枣有没有效果不知道……
但老张将那对母子形容成‘歹人’的话术,让师傅心里原本对‘灵异’二字的寒颤,一下子落回到了地面。
活人歹徒总比看不见的东西好对付!
他咬咬牙,把恐惧转成一股‘说不定还能立功’的莽劲,脚步终于跟着老张往前挪动。
两人本就离挖掘机不远,此刻猫着腰,踩着碎步,几秒内就蹿到履带旁。
老张将脑袋悄悄伸到玻璃边——
驾驶舱内,女人和小孩仍端端正正坐着。
领导则歪头靠椅背,眼皮耷拉,呼吸均匀,似乎睡着了。
老张缩回脖子,朝师傅勾勾手:“等会儿……我一开门,你直接伸手把领导拽出来,动作要快!”
“行不行?”
师傅眨了眨眼,他原本想回一句“要不我来开门,你去拉”,可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因为对方的手已经攥紧了舱门门把手,一副谁也别抢的架势。
“行吧!”师傅咬咬牙,点头应下。
“三、二……”老张只用口型,无声倒数。
“一!”
砰——
舱门被猛地拉开!
师傅探身伸手,却在半空骤然停住——
驾驶舱内,只有领导一个人在!!!
女人、小孩,全没了影……
手没有继续往前伸,师傅回头朝老张投去一个‘这还拉不拉’的眼神,另一只手则尴尬地挠了挠湿透的雨帽。
强行将正在睡觉的领导给掰扯出来,似乎拿不到什么功劳……
“咦?!!”
老张歪头一看,也愣住。
他让挖机师傅跳下车,随即“砰”地又把舱门给关上。
玻璃对面,女人和小孩端坐。
再拉开,又消失,合上,再度出现……
“你玻璃夹层里面有东西,对吧?”老张憋出一句自认最科学的解释,“算了算了,先把领导弄出来再说!”
说完,他再一次开门。
师傅大手一伸,一把攥住领导手腕,刚要使力,掌心却忽然一轻。
对方的整条手臂瞬间化作漆黑沙粒,“哗”地从袖口泻了下来!
多米诺骨牌被推翻——
沙化以手臂为起点,沿着肩膀、胸口、腰腹一路崩塌!
他的躯体在短短几秒内失去支撑。
头颅、躯干、双腿依次碎成黑沙,黑沙顺着座椅缝隙流淌,落在地面,眨眼堆成一座小小的坟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