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梯停用，常威走的是楼梯。
五层的高度对于他这种长期奋斗在一线的前消防队员来说，轻松至极。
然而，他下楼的速度却异常缓慢，让他心生警觉的是这奇怪的雾。
常威在几年的救援工作中见识过各种不同的雾气——
如墨般的浓烟他见到过，被有毒气体晕染成五彩斑斓的烟雾他也见到过……
按自然界的常理来说，越是色彩浓厚，剧毒的可能性就越大。
唯独这一次，似乎反了过来。
它呈现出一种淡淡的灰，没有明显的色彩倾向，但常威在第一眼看到的时候就读懂了它的情绪——
包含着不安、恐惧，还裹挟了一丝丝的诡异。
莫名其妙的情绪不知道从哪里来，常威只是心慌的厉害。
直到雾气弥漫至整个小区，甚至从门缝，窗缝地下钻进来的时候，他就有了想逃的冲动，带着妹妹一起。
幸运的是，这种雾气并不含有剧毒成分，只是常威不确定长期暴露在其中是否会对身体造成不良影响。
当他在推开一楼消防门的时候，下意识地紧了紧鼻梁处口罩的金属条。
小区内很安静，往常能听到的野猫叫声也消失不见。
常威猫着腰，借着绿化带的遮挡，小心翼翼地跑到了小区大门处。
门卫室里空无一人。
拦车的栏杆不知何时被撞得变了形，一头耷拉着。
常威停在雾墙前，目光在雾气中搜寻着，迟迟没有迈步。
小区大门外向左拐两百米处有一家药店，距离不远。
但在雾气弥漫的环境中，视线受阻，只能慢慢前行。
两百米，嗯，大约相当于五百多步……
他抬起手臂，将手掌探入雾中，轻轻搅动。皮肤上没有感到刺激，倒是有些清清凉凉的惬意。
深呼吸了一口，常威埋头扎进了雾气中。
“往前走二十米，有四级台阶……”
“接着……是栏杆。”
依靠着对户外设施布局的记忆，常威没花几分钟就走到了最近的底商门口——
一家已经开了十多年的小卖部。
沿着小卖部的玻璃幕墙一路摸索，最终安全地走到了药店门口。
药店门开着，门口悬挂着两块厚重的褐色布帘。
常威不清楚这布帘的具体材质，只觉得它厚实沉重。
不仅药店如此，这边的卖场和商店大多也会挂上这样的帘子，夏天用来锁住空调凉气，冬天则能挡风。
用手撑起门帘的一角，常威探头到药店里。
“医生，在不在？”
实际上，药店里负责售卖的人员是执业药师，并非医生，只是大家都这么喊着，就习惯了。
“医生？”
他拔高了音量，整个身体跟着窜进店内，随之撑起的布帘也落了下来，室内光线瞬间暗淡不少。
店里渗透进来的雾气不多，空气比较闷热。
走到付款处的玻璃柜台前站定，常威用指关节敲了敲桌面，目光看向里面的房间。
“有没有人？买药！”
静等了十多秒，没有人回应。
他皱了皱眉头，目光在店内扫视一圈，随后向店内深处走去。
里面的房间是个厕所。
还没走近的时候常威就听到了清晰的滴水声，在厕所内转了一圈，他上前一步，顺手将水龙头拧紧，然后转身回到药店货架前。
药店没人，但自己这个药今天是非买不可。
他记得药品在货架上的大致位置，顺手从收银台旁边抽了一个塑料袋，准备自己取药。
“丙……缓释片，拿五盒。”
“止痛的这个也拿五盒。”
想了想，常威觉得还是不够保险，干脆将这两种药全部打包到了塑料袋里。
偷东西的事情他不会做，在纸上写下姓名电话以及所拿的药物之后，常威转身，用手撑开了布帘。
然后，他愣在了原地。
布帘后面，竟然还有一道布帘！！！
同样是灰色的、厚重的布帘，和他手中撑着的那道一模一样。
两道布帘之间相隔半米。
“嗯？”常威眼中闪过一丝疑惑。
“这里有两道吗？倒是没注意过……”
常威自言自语，一边说着，一边挤进了两道布帘之间，随后用肩膀顶开了后面那一道。
然而，出现在他眼前的，依旧是布帘！
不对劲！！！
连续三道布帘，已经超出了常理，正常商店不可能悬挂这么多，按空间距离来计算，这已经延伸到了户外人行道的位置。
寒毛瞬间竖了起来。
不敢再往前走，常威弓起背，像一只应激的猫。他小心翼翼地后退，直至退回了药店内部。
“去厕所，那有窗户！”
前路不通，常威迅速转身，奔向了位于药店最深处的厕所。
遗憾的是，厕所的窗户上安装了防盗网，他连续摇晃了数十下之后，放弃了从窗户口逃生的打算。
没办法，太扎实了。
作为一名前消防队员，他本能地就痛恨这些东西。因防盗网导致居民无法逃生的案例，他见了很多很多起。
不过，现在可不是反思和批判的时候！
常威稳住心神，深吸了一口气。
他往后退了几步，为自己蓄力，然后加速冲向前方，抬起腿，使出全力向防盗网踹去。
脚狠狠地撞在金属网格上，强烈的冲击使得它短暂地凹陷，发出了低沉的响声。
但仅仅一秒钟后，金属网就迅速回弹，恢复了原状。
心跳开始加快，额头上的汗也冒了出来，常威用左手将塑料袋在右手腕上缠绕一圈，紧紧固定住，然后快步返回到药店的正门。
视线迅速掠过正门两边，他的目光最终停留在那面透明的玻璃幕墙上。
既然大门走不出去，那就把玻璃给砸了！
相比防盗网，破坏玻璃应该更容易些。
常威不是一个死板的人，他抓起收银台后面的凳子，随即转身——
凳子在空中划出一道弧线。
撞击的瞬间，他听到了一声沉闷的“咚”，这是硬物撞击玻璃的声响，但并没有期待中的碎裂声。
凳子反弹回来，他的手臂因撞击的反作用力而轻轻抖动。
奇怪的是，玻璃幕墙上，连一丝裂痕都没有出现！
呼吸变得急促。
他再次抓起凳子，用尽全身力气挥了出去。
结果依旧令人失望……
目光呆滞地凝视着玻璃幕墙上自己的影子，常威愣在了原地。
此时的药店，成了一个无法逃脱的囚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