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东晟的意志沉入了这片刚刚被“清扫”干净的大地。
不是简单的感知。
是覆盖是浸入是修改。
他站在那片空旷的由五个奴隶亲手平整出来的土地中央。夜风吹动着他黑色的衣角却吹不散他周身那片宛如实质的死寂。
他闭上了眼睛。
下一秒。
大地开始“呼吸”。
不是比喻。
那片黑褐色地在失去了原始真菌滋养后本该彻底死亡的土壤开始以一种极其缓慢却肉眼可见的节律轻微的起伏。
就像一个沉睡的巨兽胸膛的搏动。
在奴隶宿舍的三层小楼里苍狼猛地从噩梦中惊醒。
他不是被吵醒的。
是感觉到了。
一种源自脚下源自这颗星球最深处的律动。
他连滚带爬地冲到窗边向外看去。
街道上空无一人。那头红色的魔神依旧静静地停在远处像一座融入了夜色的山。
一切都和睡前一样。
但一切又都不同了。
苍狼的瞳孔死死地盯着那片他们白天刚刚清理出来的空地。
那里的土地颜色正在发生变化。
不再是死气沉沉的黑褐色。
一种暗红色的如同干涸血迹般的颜色正在从地底深处一点一点地渗透出来。
它们像活着的颜料在这片大地上绘制着一幅他无法理解的诡异的图谱。
“天……天啊……”
旁边另一个幸存者也醒了他趴在窗户上看着外面那诡异的一幕牙齿在疯狂地打战。
很快所有人都醒了。
五个人挤在狭小的窗前像五只被关在笼子里的看着屠夫磨刀的牲畜。
他们看着那片暗红色的“颜料”在大地上蔓延交织最终形成了一个巨大无比的遍布着无数复杂纹路的圆形法阵。
不是法阵。
那更像……一张巨大的铺在大地上的生物电路板。
然后有什么东西从地里长了出来。
不是植物。
它们通体呈现出一种半透明的暗红色角质没有叶片没有枝干更像一根根从地里拔地而起的巨大的扭曲的骨刺。
它们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生长着。
一米五米十米……
最终它们停止在十五米左右的高度顶端分叉像一朵朵盛开的由骨骼构成的诡异的花。
这些骨花彼此之间间隔着完全相等的距离精准得像是用最精密的仪器测量过。
它们将那片圆形“电路板”彻底变成了一片由骸骨构成的不祥的丛林。
整个过程悄无声息。
没有生长的喧嚣没有破土的震动。
只有一片令人灵魂都为之冻结的绝对的死寂。
【“巢穴”一期基础结构已建立。】
【基底材质：高密度生物角质。】
【能量来源：地脉微弱搏动同步转化。】
赵雨荷的声音在苍狼的脑海里冰冷地响起像是在宣读一份工程报告。
巢穴……
苍狼咀嚼着这个词一股混合着荒谬和恐惧的寒意从他的尾椎骨直冲天灵盖。
他以为神明的巢穴会是宫殿会是堡垒。
他错了。
神明不需要那种属于人类的脆弱的可笑的建筑。
神明会亲自“种”出自己的巢穴。
用这颗星球的尸体用他无法理解的物质用最冰冷最高效的法则。
天亮了。
当第一缕阳光照在那片骨质丛林上时小楼的门被无形的力量打开了。
五个奴隶如同行尸走肉般走了出来。
他们看着眼前这片在一夜之间就彻底变了模样的世界脸上的表情是超越了恐惧的彻底的麻木。
韩东晟就站在那片骨林的前方。
刘若欣拉着他的衣角也好奇地看着这些一夜之间长出来的“奇怪的大树”。
她不怕。
因为她知道这是哥哥做的。
她甚至挣脱了韩东晟的手小心翼翼地跑到了一根最近的骨刺前。
她伸出小手轻轻地摸了摸那暗红色的半透明的角质表面。
入手的感觉并不冰冷反而带着一丝和巨兽内壁一样的温润的质感。
就在她触摸的瞬间那根巨大的骨刺表面那些流动的能量纹路光芒微微一亮然后以她手掌接触的位置为中心形成了一个小小的散发着柔和红光的光晕。
像是在回应她的触碰。
一种温和的不带任何恶意的回应。
苍狼看到了这一幕。
他的心脏猛地一抽。
他明白了。
这片代表着绝对死亡和不祥的骨林这片神明为自己打造的巢穴在它的核心逻辑里被写入了唯一的一条最高优先级的指令。
保护那个女孩。
韩东晟的目光落在了那五个呆若木鸡的奴隶身上。
他抬起手指向了那片骨林。
【开始作业。】
赵雨荷的声音下达了新的命令。
【任务目标：维护。】
【作业内容：清除所有新生的非“巢穴”系统衍生物。】
一个奴隶颤抖着拿起昨天那把暗红色的铲子一瘸一拐地走进了骨林。
他看见在一根骨刺的根部土壤里冒出了一株小小的绿色的嫩芽。
那是这个被净化后的世界里诞生的第一抹属于旧日生命的颜色。
它在阳光下显得如此的顽强充满了希望。
那个奴隶犹豫了。
他看着那株嫩芽又看了看不远处那个如同雕塑般的男人。
噗。
一声轻响。
那个奴隶的身体僵住了。
一根细小的暗红色的晶刺从他的脚下毫无征兆地刺出贯穿了他的脚踝。
“啊——！”
剧痛让他发出了一声凄厉的惨叫。
但他没有死。
那根晶刺在贯穿他的脚踝后就停止了生长只是让他无法动弹。
韩东晟走了过来。
他蹲下身看了一眼那株绿色的嫩芽。
然后他伸出手轻轻地将它从土里拔了出来。
他没有捏碎它。
他只是将它扔到了一边。
扔出了这片被他定义为“巢穴”的绝对的领地。
然后他站起身看向那个抱着脚踝疼得满地打滚的奴隶。
他抬起了脚。
踩了下去。
咔嚓。
骨骼碎裂的清脆声响在死寂的空气里显得格外刺耳。
那个奴隶的惨叫戛然而止。
他的腿被硬生生地踩断了。
韩东晟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他不是在惩罚。
他只是在修正一个错误。
一个低等工具产生了不该有的多余的情绪的错误。
他用最直接最有效的方式将这条规则刻进了剩下四个奴隶的灵魂深处。
在这里任何属于旧世界的情感希望怜悯……
都是需要被清除的杂草。
剩下的四个奴隶包括苍狼在内疯了一样冲进了骨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