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为什么要说呢?
多一个人察觉到不对,又不是什么坏事。
反正这话也不是从她嘴里冒出去的,来日传到沈老板和周二爷耳朵里,也跟她没关系。
田八角已经想好了,这事儿她且作壁上观,两头瞒就是了。
除非火烧到她身上,不然她谁都不会帮的,真烧到了,她也可以一走了之嘛。
怎么都不亏。
万一……她能把那个不爱折腾的沈老板找回来,田八角还赚了呢。
别看店里如今生意好,可再怎么好,那钱也没落到她兜里来。
工钱是多了些,可活也多了一倍不止呢。
田八角以前吧,的确是以往店里人多一些,赚的也多些,可前提是不会惹来麻烦,如今可好,直接跟隔壁对上了,那不就等同于跟周二爷对上了嘛。
万一他一生气,把消息放出去,将杀手引来这里……咦。
不能想,想想她就累得慌。
好在这可能不大。
沈老板和周二爷似乎真的很想成为沈老板和周二爷。
接下来的日子,沈老板就兢兢业业的赚着钱,隔壁的周二爷也是谈笑风生的招待着客人。
两边的生意都做的还不错,只有柳素娘不太好,她一天比一天虚弱下去,渐渐的都不在有力气来这边找茬了。
从日日去店里,变成了三五日才去一次店里。
周二爷还装模作样的,有人问起便做出一副很难过伤心的表情,眼看着日益消瘦下去。
昔日的同窗问他为什么做起了生意,他也说是为了实现妻子的心愿,也为了养家糊口。
这答复还给他赚了一波好名声,去隔壁店里的人都更多了。
唯有田八角和沈老板能看出他是人面兽心。
田八角是真的知道。
沈老板多少掺杂些私人恩怨,想想被隔壁分去的客人,她就百爪挠心般的难受,不过她也有大半的理智分析呢。
曾很笃定的跟田八角说:
“肯定是周家有人想让柳素娘死。
你数数看,柳素娘都病了多久了,正常人看这病人干治不好,若是有钱,肯定要另寻名医的呀,总不可能眼看着这郎中治的不起效,病的越来越重,还铁心的就让他来治吧?
这周家不换人是为什么还用说嘛?肯定是因为他们知道柳素娘是中毒了,也和郎中说好了要保密,所以才不换人的,因为换了人就露馅了。”
她说的还真有道理。
田八角:“那老板为何肯定此事和周二爷有关?”
“不是有关,是肯定有他,”沈老板说,“别人也就罢了,周二爷可是柳素娘的枕边人,还每天摆出一副将她看的很重的模样,难不成他连丁点儿的不对都觉察不出?这话骗鬼去吧。
他要是真的关心柳素娘早就四处寻医问药去了,掉几滴眼泪,说几句担心有什么用啊。”
“镇上的人都说柳娘子得的是不治之症,他或许信以为真了呢。”田八角活着稀泥。
沈老板撇嘴道:
“角儿啊,你肯定是没有得过绝症的亲人吧,要是有你就知道了,有些病明知道是治不好,可亲人还是乐意豁出一切,带着你四处去寻找一个微弱的希望,就算是所有郎中都说没戏,你都不想治了,她们也不愿意放弃,还会带着你去求神拜佛,直到你将要咽下最后一口气时,还能听到,她们在祈求一个奇迹。
或许有人可以坦然的面对自己的死亡,可没人会这么草草的接受亲人将要离去的现实。”
她叽里咕噜的,田八角也不是很想听,可田八角看到了她眼里的泪光。
“老板……有过这样的经历嘛?”
“害,我就是打个比方,正常来说是这样的,而不是像周二爷那样,嘴上说着担心,实则屁都不做,所以他肯定有问题。”
沈老板故作轻松道。
她不想救柳素娘于水火,不过……她想到了一个将生意夺回来的好法子。
“角儿~”
她笑着朝田八角招招手,得到了一只凑过去的耳朵后,她神秘兮兮的问道,
“你会用左手写字嘛?”
那自然是会的。
田八角摇摇头:“左手怎么写呀?”
“胡乱写呗,我编了个故事,咱们俩多抄一些,趁着天黑扔出去,一定能把生意抢回来!或许……还能救那柳素娘一命呢,这样也算对得起她了。”
田八角点着的头顿了一下,扭头问道:“……老板有什么对不住她的嘛?”
“这不是要抢她生意嘛,善良如我,不愿意欠这笔良心债,别说了,快去拿纸笔来,”
沈老板催促道,
“开头咱们就写,成婚十余载,周某爷决定杀了自己的妻子,抢走她的钱……”
田八角沾满了墨,歪七扭八的写,越写越觉得不对劲。
“老板,这怎么像是认罪呢?”
“那你别管,这么写更有代入感,换一张,这张上头写,爱上周某爷的第十……一二三年,我才知道他只爱我的钱,为了钱,他甚至想要伙同家人一块毒死我……”
田八角:……
她算是见识了什么叫文思涌泉了。
一个晚上,沈老板那张嘴就没停过,田八角写到最后都不知道自己是在写柳素娘的故事,还是别的什么人了。
太……面无全非了。
“老板……真的要写什么内心那不为人知的善良嘛?她万一是真的没有呢?”
“那你别管,写就是了,我的女儿肯定完美无缺!”
“你的女儿?”
田八角疑惑的看向她。
沈老板捧着那叠纸,边欣赏边说道:“你不懂,这都是我的心血……”
田八角是不懂,她看向那沓纸的目光都堪称慈爱了。
写到最后,她甚至舍不得让田八角将它们丢出去,而是想重新整理好了,送到书铺去。
还言之凿凿的说什么,她有预感,这玩意儿肯定能大卖特卖。
田八角信她就见鬼了,这一晚上她都不知道是怎么过来的呢。
她甚至让她写下了什么——夫君忙于公务,时常不归家,一直觉得愧对我和孩子,可他不知道的是,其实我爱的是我的婆婆,连孩子也是为婆婆生的,他不回来我不知有多开心呢……
这像是人话嘛?
沈老板仅存的良心,叫她把这事儿写成了毫无血缘的母女情分,但田八角可以肯定,有些人一眼就能看出其中隐藏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