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宫里。
忠勇侯将事情经过同皇帝说了一遍。
“臣担心那些不知情的到您面前乱嚼,故而自己先来跟您告罪了。
实在是那王氏太过分了,柳氏和付江闹出来的事,让臣和侯府已经成为笑话了。
她还编出那么恶毒的流言,直接让臣从王八又变成禽兽了。
要不是臣心智坚定,臣都无颜苟活了。
臣不想再和那样的人做亲家,看他们对臣那儿媳也不好,臣索性撺掇她断了亲,以后眼不见为净。”
他将叶桢断亲的事揽在了自己身上。
皇帝手指敲击着膝盖。
侯府最近的事的确不少,以至于让忠勇侯这沙场大将深陷后宅之事。
“你向来怕麻烦,那叶桢竟有本事让你亲自去将军府要人。”
皇帝不希望他倚重的臣子,被后宅俗务消磨意志,分散了精力。
君臣多年,忠勇侯了解皇帝,明白皇帝误会是叶桢挑唆了他。
皇帝最烦女子事多,因而他后宫干净,不想皇帝对叶桢印象不好。
忠勇侯回,“她将侯府管得好,让臣不必为家中琐事烦心,是个不错的孩子,臣确实看重她。
不过,臣去将军府,可不是为了她。
王氏待叶桢的恶毒,让臣想到了臣的母亲,臣不能不孝,还不能拿王氏出出气么。”
皇帝神情平静,看不出信了还是没信,但也没再说什么。
刚刚那句敲打,忠勇侯听得懂,已经足够了。
忠勇侯还有话说,“说到这,不知那付江的致歉书写的如何了?臣何时能对他行宫刑?
臣现在走在外头,觉得别人看我的眼神活像我脑门刻着王八二字。
这些事要传到敌国,臣怕是要被他们笑死。”
某种程度上,主帅代表的也是一国的颜面。
试想两军叫阵时,敌国以侯府这些事抨击忠勇侯。
若帝王还不能给忠勇侯一个公道,大渊将士们战前被骂得无还嘴之力,只会怨怪君王不公。
心寒之下难免丧失斗志。
皇帝心中很清楚,付江此人该死。
但大长公主让自己的皇家暗卫跟康乐去忠勇侯府,便是表明她要护着付江。
而仁昭帝又留下,皇家子孙需以大长长公为尊的遗言。
若皇帝无视大长公主,则是违背仁昭帝遗言,有违孝道。
又是一个令人头疼的问题,皇帝按了按眉心。
“大长公主回京了,刚派了人进宫来接付江回公主府医治,朕暂给挡回去了。
她明日应会亲自入宫,届时朕会让她给你个交代,但未必能如你所愿。”
至少宫刑这个,大长公主怕是就不会同意。
“你几时能出发剿匪?”
皇帝问忠勇侯。
有些事,需要契机,更需要确凿证据。
只要能证明付江不是大长公主的孙辈,这件事便能迎刃而解。
忠勇侯也知不能逼皇帝,好在将军府的事翻了过去。
他顺势向皇帝要女官,帮崔易欢要嫁妆。
皇帝微微蹙了眉,怎的又是后宅事。
但他也不愿忠勇侯再提付江之事,最终还是允了。
君臣默契地聊了点别的话,皇帝就将人打发了,不曾提过一句叶晚棠身世,忠勇侯便知皇帝不愿掺和此事。
他刚回到府上,老夫人就派了人来请。
母子见面,再不似从前亲昵。
“母亲寻我有何事?”
老夫人如常端着架子,“听说你进宫去了,陛下可有怪罪。”
忠勇侯没坐,打算随时离开。
“无论哪件事,我都是受害者,陛下是明君,该怪的是那些作恶者,怎会怪罪我。”
一句你是在怪母亲糊涂,险些脱口而出,老夫人死死忍住了。
从前忠勇侯孝顺她,她总是有高高在上的母亲威仪。
可现在忠勇侯对她疏离,还不是母子翻脸的时候,她得挽回儿子的敬重和信任。
语重心长道,“邦儿,那将军府是陛下看重的,你如今虽得盛宠,但帝王最忌臣子恃宠而骄,狂妄嚣张,你今日所为实在不妥。”
见忠勇侯不语,她起身走到他面前,“孩子,娘知道娘让你失望了。
可你不知付江她娘死的有多惨,娘是愧疚没能救她,才想弥补一二。
但我心里始终是偏向自己的儿子,只我也没想到柳氏会那么放肆。”
她坚持将一切推到柳氏身上。
忠勇侯决定自己去查,就不愿再听老夫人狡辩,不过,他可以顺势问问付江娘的事,没准能寻到点线索。
便故作气愤,“她有多惨,能让母亲愧疚到伤害自己的儿子,母亲可知儿子心里有多难受?”
愿意抱怨,而不是冷漠远离,说明还有挽回余地。
老夫人在心里快速盘算了下,决定真真假假说点能说的。
便抹了把泪,“她年纪小,身子还没长开,偏生孩子又壮实,怎么都生不出来。
眼见着孩子再不出来就要窒息了,她自己取了簪子划开腹部。
她疼得将嘴里的软木咬得稀碎,血浸透床褥,又流了满地,那惨况娘一辈子都忘不掉。”
忠勇侯见多了死人,打仗打的肠子流一地的也没少见,可不知为何,听了这话,心头突然一阵揪痛。
他蹙眉,“可她不是要逃离屠夫么?怎会为了屠夫的孩子牺牲自己?”
老夫人趁机打亲情牌,“这便是母亲天性,不论嫁的男人如何,孩子都是女人血肉凝聚而成的骨肉。
邦儿,做母亲得为了孩子能豁出一切,娘当年不也是舍了自己的血喂养你么。
娘错了,别跟娘置气了好么,娘往后再不糊涂了。”
忠勇侯应付了几句,又问,“那屠夫真不是个东西,就看着她死?”
“女人生产,男人嫌晦气都是侯在外头的,等屠夫知道时,她肚子已经豁开口子了,又无好大夫,要么两个一起死,要么继续剖出孩子。”
“怪不得父亲常教导我要孝顺母亲,母亲当年生我时,定也不容易。”
忠勇侯终于肯坐下来,“你虽未能助她离开,但剖腹是她自己的选择,母亲何须愧疚至此。”
似想到什么,他眉头蹙得更深了,“母亲救不了,没向父亲求助么。
父亲那会儿应已是百夫长了,当有本事将她从屠夫手中救出,亦或者帮她送出信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