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想遁地消失的玄雾真人,此刻却也逃不过,只能故作镇定地走上前,冲着慧空大师行了一个道家礼。
“贫道玄雾早就听闻慧空大师的大名,今日有幸得见,实乃幸会。”
哪怕是这般说着,玄雾真人还是没有抬头。
可哪怕他有意避开,慧空大师却似火眼金睛一般,朗声问了一句。
“玄雾真人言重了,只是老衲没有看错的话,你原本不是玄雾真人,而是我那被逐出师门的师弟幽空吧?”
说完,也没等玄雾真人反驳,慧空大师直接对着空中叫了一声。
“痴空,你来瞧瞧,这可是幽空?”
原本空无一人的天空,瞬间如疾风掠过一般,出现一人,稳稳落在了众人面前。
这人身穿白色的武僧装,看着约有五十岁的样子,面色冷峻淡然,与慧空大师那慈眉善目的模样截然相反。
他面无表情地径直走到玄雾真人面前,仔细看了看,这才煞有其事地点了点头,对着慧空大师回道。
“方丈,这的确是三十五年前被乐佛寺逐出师门的逆徒幽空。可要我拿了他?”
玄雾真人听到这话,后背一凉,一个激灵便想要抬头求饶。
慧空大师倒是呵呵一笑,对着痴空师傅嗔怪道。
“痴空,都说是被逐出师门了,你还拿他作甚。再……”
没等他说完,那痴空师傅已经对着玄雾真人拍了一掌,之后凌空而起,瞬间没了踪影。
玄雾真人被拍的连连后退,又是一口老血吐了出来。
“你,你这好好地打人作甚,便是一成功力那也不行。”痴空的这副做派好似让慧空大师颇感难为情,只对着太后和景帝无奈解释。“老衲这师弟痴空,除了武功在武僧中排个第一,却是没有其它能耐。你瞧,性子这般着急,还没说完就跑了。”
慧空大师的话刚说完,空中便落下一粒拇指盖大小的石子。
那石子正正好落在玄雾真人面前,瞬间砸出一个坑来,只吓得他又往后一个趔趄,差点摔倒在地。
“你,你,你,这……老衲就说说,你还不乐意了。这将太庙砸了个坑可如何是好?”
慧空大师忍不住嘀咕,转而又看向景帝,哪里还有高僧之态,全然是个犯错孩童的家人模样。
虽说这太庙被砸了个坑,可景帝那脸却笑得像开了花似的。
他意味深长地回了句,“慧空大师莫要动气,这痴空大师是真性情,倒比那些个假仁假义的来得真。这坑修修便是,不是大事。”
假仁假义?
这说的是谁,太庙中的所有人谁听不出来。
原本听到慧空大师说什么逐出师门,太后还未反应过来。
可痴空那一番确认和“威胁”,终于唤醒了她的脑子。
看到堪堪站稳,面露骇色的玄雾真人。
太后那张老脸都开始抖动,她的嘴也不甚利索,只结结巴巴地问道。
“大,大师,您,您说,玄雾,真人,是被逐出,逐出师门的和尚?”
三十年前,当宁国公的兄长将玄雾真人推荐给她,只说他是很厉害的道人,还是有利于萧家之人,值得信任。
玄雾真人也的确有几把刷子,推出了不少吉凶,祈福更是少不了他做法,可现在竟然说他是假道人?
太后没等慧空大师回答,又看了一眼台阶下的宁国公,只见他也是一脸的错愕。
所以,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慧空大师依旧是那一副慈眉善目的样子,话语却是冷了几分。
“太后若是不信,也可派人去乐佛寺寻来寺中登记在册的名录。幽空虽然已被逐出师门,却也有记录……”
“哀家,哀家并非不信。”
此刻的太后哪里听不出好赖话,她又如何去反驳景国最德高望重的高僧慧空大师。
这时的玄雾真人已是避无可避,只觉冤家路窄,栽了这跟头。
无奈之下他对着慧空大师行了一个不伦不类的僧人礼。
“大,大师兄,多年未见,未曾想您竟还记得,记得师弟。咳,师弟我也是走投无路,才创建了道观。还望,还望大师兄高抬贵手,放我一马……”
此刻的玄雾真人早已没了先前的淡定坦然,面色涨得通红,只盼着能马上逃离此地。
可慧空大师虽一副弥勒佛般的和善模样,那笑容却让他心惊胆战。
“幽空,当年你偷了香客的银子,害的他人为你而亡,师门已容不得你;你偷了寺中的天地玄经,师门也未曾深究,这便是放了你一马。可你不仅不知收敛,还用那些皮毛之术混了蛊虫秘术,以黑蛰虫哄骗危害他人,此乃天地所不容啊。”
说完,慧空大师难得地显露出高僧之态,双手合十,眼睛微闭,道了一声。
“阿弥陀佛。”
简简单单的几句话,却如平地惊雷,瞬间在太庙炸响。
太后听闻此言,如遭雷击,惊得呆立原地。
不仅她如此,太庙之中,无论何党何派,皆滞愣原地,不知所措。
要说笑话太后和宁国公一派,可他们谁没请过玄雾真人进府做法;要说当作无事发生,他们又都被这假道士骗了钱财。
总之,人人都如吃了苍蝇般,吐不出又咽不下,恶心至极。
便是那向来不信玄雾真人的景帝,不也曾被太后以孝道威逼着举行过道场吗?
“慧空大师,您方才所言那黑蛰虫,究竟是何等物什?”景帝心中暗自揣测,随口发问。
闻听此言,慧空大师环视太庙之内,见众人皆是一脸惊愕,便不再故弄玄虚,径直解释道。
“方才天色骤暗,并非自然之象。实乃有人以人血与某种秘药相混,养出了名为‘黑蛰虫’的蛊。此蛊一则能飞,二则繁殖极快,一日之间,便能遮天蔽日。之后,携带母蛊之人以法力操控,那些子蛊便会听其号令。譬如聚集于此,使人产生错觉,误以为天色阴沉,必有灾祸降临……”
“……”
太庙之内,一片死寂,落针可闻。
良久,朝臣们才纷纷倒吸一口凉气,面露惧色。
蛊,那可是要人性命的东西。
正因如此,这些年景国对用蛊之事管束得极为严厉。
再加之方才人人所见之“阴沉天色”,如今竟被称为蛊虫作祟。
他们岂能不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