淳熙十六年的临安皇宫,被一层诡异的阴云裹得严严实实。
新帝赵惇刚登基三个月,就成了满朝文武私下议论的怪事——白日里会突然在朝堂上尖笑不止,声音像被掐住脖子的夜枭,听得人头皮发麻;夜里又缩在龙床角落哭,双手死死抓着床幔,嘴里反复念叨“别来索命”,眼神涣散得吓人。
这晚,福宁宫的烛火明明灭灭,映得殿内梁柱上的盘龙浮雕张牙舞爪。
赵惇赤着脚蹲在地上,龙袍被扯得歪歪扭扭,头发散乱地垂在脸上。
殿外传来细碎的脚步声,李凤娘穿着一身绣着凤凰的绯红宫装,裙摆扫过冰凉的金砖地,没有一丝声响。
她身后跟着两个宫女,端着食盒,脸色惨白如纸。
“陛下,该歇息了。”李凤娘的声音柔得像水,却带着一股说不出的寒意。
赵惇猛地抬头,眼里满是惊恐,手脚并用地往后缩:“别过来!你是鬼!你是黄氏变的鬼!”
李凤娘嘴角勾起一抹冷笑,示意宫女退下。
她缓步走到赵惇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他:“陛下说什么胡话,臣妾是凤娘啊。”
她伸出手,指甲涂得鲜红,想要去扶他。
赵惇尖叫着躲开,怀里掉出一枚玉簪,是黄贵妃生前最喜欢的样式。
这玉簪还是上个月赵惇偷偷赏给黄贵妃的,如今却成了他手里唯一的慰藉。
李凤娘的目光落在玉簪上,眼底的寒意更甚。
她没再勉强,转身走到桌边坐下,拿起桌上的茶杯抿了一口。
茶水是凉的,就像她此刻的心思。
谁还记得,半年前的赵惇不是这样。那时他还是恭王,温文尔雅,眉眼间带着书生的温润。李凤娘刚嫁给他时,两人也曾有过浓情蜜意的日子。恭王府的蔷薇园里,他曾搂着她坐在秋千上,晃着晃着就吻上她的唇,蔷薇花瓣落在他们的发间,香气缠人。他的手轻轻划过她的脊背,带着薄茧的指尖蹭过肌肤,引得她浑身发颤,依偎在他怀里,听着他低声说“凤娘,往后余生,我只对你好”。
可自从他被立为太子,又登基称帝,一切都变了。他开始流连后宫,尤其是对刚入宫的黄贵妃宠爱有加。那黄贵妃生得一副柔弱模样,眉眼含情,说话细声细气,把赵惇迷得神魂颠倒,连早朝都时常缺席。
李凤娘是个眼里揉不得沙子的人。她出身将门,性格泼辣,哪里容得下别的女人分走丈夫的宠爱。更何况如今她是皇后,母仪天下,黄贵妃这样的美人,就像一根刺,扎得她坐立不安。
几天后,赵惇正在御花园和黄贵妃赏花。黄贵妃穿着一身鹅黄色的宫装,手里拿着一朵芍药花,笑得眉眼弯弯。赵惇从身后搂住她,下巴抵在她的肩窝,呼吸喷洒在她颈间:“爱妃,这芍药不及你半分娇美。”
黄贵妃脸颊微红,转过身依偎在他怀里:“陛下说笑了,臣妾不过是蒲柳之姿。”
两人正温存着,李凤娘带着一队宫女太监闯了进来。她脸上没有任何表情,眼神像刀子一样刮过黄贵妃:“陛下,后宫嫔妃不得在御花园与帝王过分亲昵,有失体统。”
赵惇脸色一沉:“皇后未免管得太宽了,朕与爱妃赏个花,何失体统?”
“陛下是万民之主,当以国事为重,而非整日沉迷女色。”李凤娘语气强硬,“黄贵妃刚入宫就如此不知规矩,臣妾看,该好好管教管教。”
黄贵妃吓得脸色惨白,连忙跪下:“皇后娘娘饶命,臣妾知错了。”
赵惇想要护着她,却被李凤娘一个眼神制止。李凤娘的眼神里带着威胁,赵惇心里一凛,竟不敢再说话。他知道,李凤娘的娘家势力庞大,自己刚登基,根基未稳,不能轻易得罪她。
李凤娘冷笑一声,示意宫女将黄贵妃拖下去:“把她带回冷宫,好好反省!”
黄贵妃哭喊着求救,赵惇却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她被带走,心里充满了愧疚和无力。
这一夜,赵惇辗转难眠。他想起黄贵妃的温柔可人,想起她梨花带雨的模样,心里像被刀割一样疼。他想派人去冷宫探望,却又怕李凤娘生气。就在他犹豫不决的时候,殿门被推开了。
李凤娘走了进来,身上带着一股淡淡的血腥味。她走到床边,看着赵惇:“陛下还在想那个贱人?”
赵惇猛地坐起来,眼神里满是愤怒:“凤娘,你把她怎么样了?”
“没怎么样,”李凤娘笑得诡异,“不过是让她永远不能再缠着陛下罢了。”
赵惇心里一沉,一种不祥的预感涌上心头。他想要追问,李凤娘却突然扑进他怀里,红唇堵住了他的嘴。她的吻带着一股野性,不像往常的温柔,却有着致命的吸引力。赵惇被她吻得浑身发热,所有的愤怒和担忧,都在这一刻被欲望吞噬。
龙床的纱幔缓缓落下,遮住了里面的春光。烛火摇曳,映得纱幔上的鸳鸯图案栩栩如生。李凤娘的身体柔软而滚烫,像一团烈火,燃烧着赵惇的理智。他紧紧地抱着她,仿佛要将她揉进骨子里。她的手指划过他的胸膛,带着一丝凉意,却让他更加燥热。两人在龙床上翻滚纠缠,呼吸交织,身体紧紧贴合,仿佛要融为一体。
这一夜,他们都格外疯狂。李凤娘像是要发泄心中的不满,赵惇则像是要逃避现实的无奈。只有在这一刻,他们才能暂时忘记所有的矛盾和隔阂,只感受着彼此的体温和心跳。
可第二天一早,赵惇就收到了黄贵妃的死讯。太监说,黄贵妃在冷宫里“突发恶疾”,不治身亡。赵惇知道,这一定是李凤娘干的。他冲到坤宁宫,想要质问李凤娘,却看到她正坐在窗边梳妆,神色平静得像什么都没发生过。
“是你杀了她,对不对?”赵惇声音嘶哑,眼里满是血丝。
“陛下何出此言?”李凤娘转过身,脸上带着无辜的笑容,“黄贵妃福薄,没能享福就去了,臣妾也很伤心。”
“你撒谎!”赵惇上前一步,想要抓住她的手腕,却被她灵巧地避开。
“陛下若是不信,尽可以去查。”李凤娘语气平淡,“不过臣妾提醒陛下,如今你刚登基,朝中局势不稳,若是因为一个嫔妃的死闹得沸沸扬扬,对陛下的名声可不太好。”
赵惇看着她,心里充满了愤怒和恐惧。他知道李凤娘说的是实话,可他又咽不下这口气。从那天起,赵惇就像变了个人,时常对着空气说话,夜里也总是做噩梦,梦见黄贵妃浑身是血地向他索命。
李凤娘非但没有收敛,反而变本加厉。她知道赵惇胆小,就故意在宫里制造各种诡异的事情。夜里,福宁宫的走廊里会传来女人的哭声,殿内的烛火会突然熄灭,镜子里会映出模糊的黑影。赵惇的精神越来越差,行为也越来越怪异。
这天早朝,赵惇坐在龙椅上,突然盯着殿内的柱子傻笑起来。那笑声尖锐刺耳,大臣们面面相觑,都吓得不敢说话。韩侂胄站在大臣中间,眼神闪烁,嘴角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笑容。他是当朝权臣,一直觊觎皇权,赵惇疯癫,对他来说,正是夺权的好机会。
“陛下,您怎么了?”丞相留正小心翼翼地问道。
赵惇没有回答,依旧傻笑着,突然又大哭起来:“有鬼!柱子后面有鬼!黄氏,你别来找我!不是我杀的你!”
大臣们吓得纷纷后退,殿内一片混乱。韩侂胄上前一步,大声说道:“陛下龙体欠安,今日早朝暂且作罢,臣等护送陛下回宫歇息。”
说完,他示意侍卫上前,将赵惇扶下龙椅。赵惇挣扎着,哭喊着,却被侍卫死死按住,拖回了福宁宫。
回到宫里,赵惇蜷缩在龙床上,浑身发抖。李凤娘走了进来,手里端着一个食盒。她走到床边,打开食盒,里面赫然是一只血淋淋的手!
“陛下,你看这是什么?”李凤娘的声音带着一丝诡异的兴奋。
赵惇看到那只手,瞳孔骤缩,尖叫着晕了过去。这只手,他认得,是之前侍奉黄贵妃的一个宫女的手。那个宫女因为替黄贵妃说了几句好话,就被李凤娘砍了手。
等赵惇醒来时,已经是深夜。他躺在龙床上,浑身冷汗淋漓。殿内的烛火忽明忽暗,他看到一个黑影在柱子后面晃动,像是黄贵妃的身影。他想要喊人,却发不出任何声音,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黑影一步步向他靠近。
就在这时,李凤娘突然出现在黑影身后,手里拿着一把匕首,猛地刺向黑影。黑影“啊”地叫了一声,倒在地上,原来是一个穿着黄贵妃衣服的宫女。
“陛下,别怕,是臣妾救了你。”李凤娘走到床边,脸上带着温柔的笑容,可眼神里却没有一丝温度。
赵惇看着她,心里充满了恐惧。他不知道眼前的这个女人,到底是天使还是魔鬼。他想要推开她,却被她紧紧地搂进怀里。她的身体柔软而温暖,却让他感到一阵寒意。
“凤娘,放过我吧。”赵惇的声音带着哀求。
“放过你?”李凤娘冷笑一声,“陛下,你是我的丈夫,是大宋的皇帝,你哪里也去不了。这辈子,你只能陪着我。”
她低头吻上他的唇,这个吻带着血腥味和死亡的气息,却又有着致命的诱惑。赵惇在她的吻中,渐渐迷失了自己。他忘记了恐惧,忘记了悲伤,只感受着她的体温和心跳。两人再次纠缠在一起,龙床的纱幔落下,遮住了里面的疯狂与绝望。
日子一天天过去,赵惇的疯癫越来越严重。他时而清醒,时而糊涂。清醒的时候,他会想起黄贵妃的惨死,想起李凤娘的残忍,心里充满了痛苦和悔恨;糊涂的时候,他会把李凤娘当成黄贵妃,抱着她哭,抱着她笑。
李凤娘也渐渐察觉到了韩侂胄的野心。韩侂胄借着赵惇疯癫的机会,在朝中安插亲信,排除异己,权力越来越大。她知道,若是再这样下去,大宋的江山迟早会落入韩侂胄手中。
这天,李凤娘找到韩侂胄,开门见山地说道:“韩大人,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想什么。陛下疯癫,你就想趁机夺权,野心也太大了吧。”
韩侂胄笑着说道:“皇后娘娘说笑了,臣只是为了大宋的江山社稷着想。陛下龙体欠安,无法处理朝政,臣身为辅政大臣,理应为陛下分忧解难。”
“分忧解难?”李凤娘冷笑一声,“我看你是想取而代之吧。韩侂胄,你别忘了,我李家在朝中的势力,可不是你能轻易撼动的。”
“皇后娘娘,话可不能这么说。”韩侂胄的语气变得强硬起来,“如今陛下疯癫,人心惶惶,只有我才能稳定朝局。若是皇后娘娘识相,就乖乖配合我,否则,后果自负。”
两人不欢而散。李凤娘知道,韩侂胄已经露出了獠牙,她必须尽快想办法除掉他。
她想到了一个办法。她知道赵惇虽然疯癫,但心里对黄贵妃的愧疚一直都在。她可以利用这一点,设计让赵惇“清醒”过来,然后借赵惇的手除掉韩侂胄。
这天夜里,李凤娘在福宁宫布置了一番。她让宫女穿上黄贵妃的衣服,在殿内的柱子后面晃动,然后自己则跪在地上,假装向黄贵妃的“鬼魂”忏悔。
赵惇被外面的动静吵醒,看到殿内的黑影,又开始尖叫起来。李凤娘趁机说道:“黄妹妹,我知道错了,我不该杀你。可是,这一切都是韩侂胄逼我的!是他说,只要杀了你,就能让陛下专心朝政,稳定朝局。我也是被他蒙蔽了!”
赵惇听到“韩侂胄”三个字,突然停止了尖叫。他的眼神变得清明起来,仿佛想起了什么。他看着李凤娘,又看着柱子后面的黑影,声音沙哑地问道:“真的是韩侂胄?”
“陛下,千真万确!”李凤娘哭着说道,“韩侂胄狼子野心,他不仅逼我杀了黄妹妹,还想趁机夺权,篡夺大宋的江山。陛下,你一定要为黄妹妹报仇,为大宋除害啊!”
赵惇的眼里闪过一丝厉色。他虽然疯癫,但骨子里还是有血性的。他想起了黄贵妃的温柔,想起了她的惨死,想起了韩侂胄在朝中的飞扬跋扈,心里的怒火熊熊燃烧。
第二天一早,赵惇突然宣布要上朝。大臣们都很惊讶,没想到疯癫的皇帝竟然会突然清醒。韩侂胄也觉得有些奇怪,但还是按时来到了朝堂。
赵惇坐在龙椅上,眼神清明,神色严肃。他看着下面的大臣,大声说道:“韩侂胄,你可知罪?”
韩侂胄心里一惊,连忙说道:“陛下,臣不知何罪之有?”
“你还敢狡辩!”赵惇拍案而起,“是你逼死了黄贵妃,是你想趁机夺权,篡夺大宋的江山!来人,将韩侂胄拿下,打入天牢!”
侍卫们立刻上前,将韩侂胄按住。韩侂胄挣扎着,大喊道:“陛下,臣是被冤枉的!是李凤娘陷害我!”
“陛下,臣妾没有陷害他!”李凤娘从殿后走出来,哭着说道,“韩侂胄罪证确凿,陛下千万不能听他狡辩!”
赵惇看着李凤娘,又看着韩侂胄,心里的怒火更甚。他下令将韩侂胄打入天牢,择日处斩。
除掉了韩侂胄,李凤娘松了一口气。她以为,从此以后,她就能牢牢掌控朝政,和赵惇一起坐稳大宋的江山。可她没想到,赵惇的清醒只是暂时的。
几天之后,赵惇又开始疯癫起来。他不仅在宫里大喊大叫,还时常跑出宫去,在大街上胡言乱语。大臣们实在无法忍受,纷纷上书,请求太皇太后吴氏出面,让赵惇退位,传位于太子赵扩。
太皇太后吴氏也觉得赵惇已经不适合再做皇帝,于是下旨,让赵惇退位,被尊为太上皇,太子赵扩登基称帝,是为宋宁宗。
退位后的赵惇,被安置在泰安宫。这里远离皇宫,环境清幽,却也冷清得可怕。李凤娘也被剥夺了皇后的封号,陪着赵惇住在泰安宫。
失去了权力,失去了荣华富贵,李凤娘的性格变得更加暴躁。她时常对着赵惇发脾气,骂他没用,骂他毁了她的一切。赵惇则变得更加沉默,整日蜷缩在角落里,不说话,也不吃饭。
这天,泰安宫下起了大雨。雨点噼里啪啦地打在窗户上,像是有人在外面敲门。李凤娘坐在屋里,看着窗外的大雨,心里充满了绝望。她想起了自己曾经的辉煌,想起了恭王府的蔷薇园,想起了赵惇曾经对她的温柔,眼泪忍不住流了下来。
赵惇突然走到她身边,轻轻地握住了她的手。他的手冰凉,却带着一丝温度。李凤娘愣住了,转过头看着他。赵惇的眼神清明,没有了往日的疯狂和恐惧。
“凤娘,对不起。”赵惇的声音沙哑,“这些年,让你受苦了。”
李凤娘的眼泪流得更凶了。她扑进赵惇的怀里,放声大哭起来。这些年的委屈、愤怒、恐惧,在这一刻都化作了泪水。赵惇紧紧地抱着她,轻轻拍着她的后背,像是在安慰一个受了委屈的孩子。
雨越下越大,屋里的烛火摇曳。两人紧紧地相拥在一起,仿佛要将这些年的隔阂和矛盾都融化在彼此的体温里。赵惇低头吻上她的唇,这个吻带着雨水的清凉和泪水的苦涩,却异常温柔。李凤娘闭上眼睛,回应着他的吻,身体微微颤抖,呼吸渐渐急促起来。
他们在雨中的屋里,再次身心交融。没有权力的争夺,没有阴谋的算计,只有彼此深深的依赖和悔恨。赵惇的手慢慢划过她的脊背,指尖带着薄茧,却异常温柔。李凤娘的身体越来越软,靠在他的怀里,感受着他的爱意和歉意。
这一夜,他们说了很多话。他们说起了刚认识的时候,说起了恭王府的日子,说起了黄贵妃的死,说起了宫里的阴谋诡计。他们都为自己曾经的所作所为感到后悔,可一切都已经晚了。
第二天一早,雨停了。阳光透过窗户照进屋里,洒在两人身上。赵惇和李凤娘躺在床上,紧紧地握着彼此的手,已经没有了呼吸。他们的脸上带着一丝安详,仿佛在睡梦中得到了解脱。
泰安宫的晨光透过雕花窗棂,落在床榻上相拥的两人身上,静谧得像一幅凝固的画。宫女推门进来送早膳时,吓得手里的食盒“哐当”落地,粥碗碎裂的声响在空荡的殿内格外刺耳。
太皇太后吴氏接到消息赶来时,泰安宫已经围满了宫人,人人脸上都带着惊惶。吴氏走到床前,看着赵惇和李凤娘紧握的手,还有两人脸上异常平静的神情,浑浊的眼睛里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她挥挥手,让所有人都退出去,只留下心腹太监。
“查,仔细查。”吴氏的声音低沉,“他们的死因,还有宫里最近的动静,一丝一毫都不能放过。”
心腹太监领命而去,很快就带来了消息。赵惇和李凤娘身上没有任何伤痕,床边的矮几上放着一个空了的酒壶和两个酒杯,酒杯里残留着淡淡的药味。经查,那酒里掺了慢性毒药,无色无味,服下后会在睡梦中安详死去。
“毒药是从哪里来的?”吴氏追问。
“回太皇太后,”太监低声道,“泰安宫的侍卫说,昨天下午有个穿着韩府服饰的人来过,说是奉了韩侂胄亲信的命令,给太上皇和太上皇后送来了一坛‘安神酒’,说是能缓解太上皇的疯癫之症。”
吴氏眉头紧锁。韩侂胄虽然被打入天牢,但他的党羽还在,看来是有人想要杀人灭口,永绝后患。可转念一想,又觉得不对。赵惇已经退位,李凤娘也没了权力,对韩党根本构不成威胁,何必多此一举?
更诡异的是,就在赵惇和李凤娘去世的当天,天牢里的韩侂胄也“突发恶疾”死了。死状和赵惇夫妇如出一辙,都是面带安详,没有任何挣扎的痕迹。
这一连串的死亡,让整个皇宫都笼罩在更加浓重的阴云里。宋宁宗赵扩刚登基不久,根基未稳,面对这桩桩件件的怪事,只能听从太皇太后的安排,下令厚葬赵惇和李凤娘,对外只宣称两人是“久病缠身,寿终正寝”。
可宫里的流言蜚语却止不住。有人说,是黄贵妃的鬼魂来索命了,赵惇和李凤娘欠了她的债,终究是要还的;有人说,是韩侂胄的党羽为了报复,杀了赵惇夫妇和韩侂胄,嫁祸给鬼魂;还有人说,是太皇太后为了稳定朝局,斩草除根,除掉了所有隐患。
这些流言传到民间,又添了几分离奇色彩。有人说曾在泰安宫附近看到过穿黄衣的女子身影,夜里还能听到女子的哭声;还有人说,赵惇和李凤娘的陵墓常常传出奇怪的声响,像是有人在低声啜泣。
可没人知道,这一切的背后,还藏着一段被尘封的往事。
故事要从二十年前说起。那时赵惇还是恭王,李凤娘刚嫁入王府不久,两人感情正好。恭王府里有个叫青儿的丫鬟,是李凤娘的陪嫁侍女,生得眉清目秀,性子温婉,却暗恋着赵惇。
青儿看着自家小姐和恭王浓情蜜意,心里既羡慕又嫉妒。尤其是在李凤娘生下太子赵扩后,赵惇对李凤娘更加宠爱,青儿的嫉妒心就像野草一样疯长。她开始暗中算计,想要取代李凤娘的位置。
一次,赵惇生病,青儿趁机在药里加了一点让人精神恍惚的草药。赵惇喝了药后,果然变得有些嗜睡,精神不振。青儿又在李凤娘面前挑拨离间,说赵惇是因为嫌弃她生了孩子后身材走样,才故意疏远她。
李凤娘本就性格刚烈,听了青儿的话,果然和赵惇大吵了一架。两人的感情出现了裂痕,赵惇也因为药物的作用,精神状态越来越差。青儿见计谋得逞,心里暗自得意,想要进一步行动,却没想到被李凤娘发现了破绽。
李凤娘查到是青儿在药里动手脚,还在背后挑拨离间,气得浑身发抖。她没有声张,而是找了个借口,将青儿送到了城外的尼姑庵。可她没想到,青儿在尼姑庵里认识了韩侂胄的一个亲信,两人勾结在一起,想要报复李凤娘和赵惇。
青儿知道李凤娘善妒,就给韩侂胄的亲信出主意,让他在赵惇登基后,推荐黄贵妃入宫。黄贵妃的出现,果然让李凤娘变得更加疯狂,做出了毒死黄贵妃、砍宫女手的残忍之事,也让赵惇的精神彻底崩溃。
而青儿,则一直躲在暗处,看着这一切。她看着李凤娘一步步走向疯狂,看着赵惇一点点变得疯癫,心里既解气又不安。她知道,韩侂胄的亲信利用了她,也利用了李凤娘的嫉妒心,目的就是为了让赵惇失控,为韩侂胄夺权铺路。
后来,韩侂胄倒台,青儿知道自己的末日也快到了。她害怕韩党会杀她灭口,也害怕李凤娘和赵惇的事情败露后,自己会受到牵连。于是,她铤而走险,买通了泰安宫的侍卫,送了那坛掺了毒药的“安神酒”进去。
她想让赵惇和李凤娘永远地闭嘴,也想让自己彻底摆脱这段不堪的往事。可她没想到,韩党也在同时对天牢里的韩侂胄下了手,让这桩案子变得更加扑朔迷离。
青儿在送完毒酒之后,就离开了临安,从此杳无音讯。有人说她隐姓埋名,嫁给了一个普通百姓,过起了平淡的日子;也有人说她良心不安,在某个寺庙里出家为尼,日夜诵经忏悔;还有人说她被韩党的残余势力追杀,死在了逃亡的路上。
没人知道青儿的下落,就像没人知道赵惇疯癫的真正原因,没人知道李凤娘残忍行为背后的推手,没人知道这宫闱深处到底还藏着多少不为人知的秘密。
多年以后,临安城的百姓还会偶尔提起那位疯癫的皇帝和残忍的皇后。
有人说,在月黑风高的夜晚,还能看到福宁宫的柱子后面有黑影晃动,听到尖锐的笑声和哭泣声交织在一起;有人说,显应观的道士曾见过赵惇和李凤娘的鬼魂,两人依旧紧紧相拥,脸上带着说不清的悲伤和悔恨。
宋宁宗赵扩在位期间,一直致力于整顿朝纲,清除韩党残余势力,南宋的局势渐渐稳定下来。
可他心里,始终对父母的死存有疑虑。
他曾派人暗中调查,却始终没有找到确凿的证据,只能将这段往事埋在心底。
他时常会去泰安宫看看,那里的一切都保持着原样。
蔷薇花依旧在院子里盛开,像极了当年恭王府的模样。
只是物是人非,曾经的恩爱夫妻,如今只剩下两座冰冷的陵墓,和一段充满了阴谋、诡异与遗憾的传说。
宫闱深处的烛火,依旧在夜里摇曳。
那些隐藏在阴影里的欲望、嫉妒、仇恨,就像附骨之疽,在历史的长河中,不断上演着相似的故事。
而赵惇和李凤娘的故事,不过是其中最离奇、最让人唏嘘的一段,随着时间的流逝,渐渐变成了民间传说里的一抹诡异色彩,让后人在提起时,依旧忍不住脊背发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