蜀汉建兴三年的春末,成都的桑树苗刚抽出新芽,诸葛亮蹲在丞相府后院的泥地里,手指沾着草灰在竹简上画歪歪扭扭的圈。旁边小书童阿木端着墨砚,瞅见他家军师鼻尖沾了块黑灰,像落了只小蝴蝶。
“军师,这铁疙瘩真能拉十石粮草?”阿木指着地上堆着的破铜烂铁,那是诸葛亮拆了三架连弩改的玩意儿,木头轮子歪七扭八,铁轴上还缠着蜘蛛网。
诸葛亮头也不抬,用树枝戳了戳轮子:“能拉。就是得让这‘木牛’长脑子——你看,这舌头得能活动,卡住了就扳一下,跟牛嚼草似的。”他说话时眼睛亮得像火把,袖口蹭上了泥点子也没察觉。
三天后,丞相府后院响起“咯吱咯吱”的怪响。阿木掀开草席一看,吓得差点把水桶扔了——只见两个三尺高的木疙瘩立在院里,方头方脑,四条木腿能屈能伸,嘴里还挂着根粗木杠,活像两头笨头笨脑的黑牛。
“试试!”诸葛亮拍了拍木牛的脑袋,那木头牛竟“哞”地叫了一声,把阿木吓得蹦到了墙根。“别慌,”诸葛亮笑着拧了拧牛舌头,“这是里头的簧片响。去,装两袋米试试。”
阿木哆嗦着往木牛背上的架子里装米袋,刚挂好,诸葛亮在牛屁股上按了个机关,木牛就“哒哒哒”走了起来,四条腿迈得稳稳当当,爬后院那道斜坡时跟玩似的。诸葛亮追在后面跑,青衫下摆扫过泥地,笑得像个偷吃到糖的娃娃:“成了!这样运粮过栈道,就不用累死那些挑夫了!”
可没高兴几天,问题来了。木牛走到半路常“犯犟”,不是腿卡住了,就是舌头扳不动。有回运粮队过剑阁道,一头木牛突然停在栈道中间,怎么扳舌头都不走,后面的木牛全堵成了串,差点把栈道压塌。
“都怪我,”诸葛亮蹲在栈道上,拿锤子敲着木牛的腿轴,指节磨出了血泡,“没算准栈道的坡度。这腿关节得再加个铜楔子,像人膝盖似的能打弯。”他说着,随手扯下腰间的玉佩,“当啷”一声砸在铜楔子上,把旁边的士兵看得直咋舌——那可是先帝赐的羊脂玉啊。
改良后的木牛走得顺当了,可诸葛亮又琢磨开了。他瞅着士兵们背着连弩行军,走几步就得歇口气,眉头皱得能夹死蚊子。“这连弩太沉,”他半夜爬起来,在油灯下拆弩机,“得让它轻得能揣袖子里,还得一次射十支箭。”
阿木端着夜宵进来时,见满桌子都是零件,诸葛亮的手指被弩弦勒出了红印子。“军师,您都三天没合眼了,”阿木把热粥推过去,“要不咱缓缓?”
诸葛亮头也不抬,拿竹片比量着弩臂:“缓不得。司马懿的骑兵跑得比兔子快,咱的弩要是跟不上,士兵就得拿命填。”他说话时嗓子哑得像破锣,可手还在 steady 地拧着螺丝。
半个月后,新型连弩造出来了。巴掌大的弩身,能揣在怀里,一扣扳机“嗖嗖”十支箭就出去了。诸葛亮拉着阿木去演武场试弩,他亲自趴在地上瞄准,“啪”的一声,十支箭全钉在三十步外的靶子上,排成个规整的十字。
“好!”围观的士兵全喊起来。诸葛亮却摇摇头,捡起地上的弩机:“射速还是慢,要是能像织布机似的,一梭接一梭就好了。”他说着,眼睛又盯上了演武场边的水车,那木轮子骨碌碌转着,让他看得入了神。
这之后,丞相府后院时常传出怪响。有时是“咔嗒咔嗒”的齿轮声,有时是“哗啦哗啦”的水流声。阿木有次半夜起夜,看见诸葛亮蹲在水车旁边,把弩机和水车轮子连在一起,弄得满身都是机油。“军师,您这是……”
“做个能自己射箭的家伙,”诸葛亮抹了把脸,机油在他脸上画了道黑杠,“就叫‘元戎连弩’,让它跟水车似的,自己转着射箭。”他说话时,水车突然“吱呀”一声倒转,把他浇了个透心凉,逗得阿木差点笑出声。
可还没等元戎连弩完工,诸葛亮就病倒了。五丈原的秋风吹得他咳嗽不止,手里还攥着未画完的图纸。临终前,他把姜维叫到床边,指着墙角的木牛模型:“这舌头的机关,记得加润滑油……连弩的弩臂,要用蜀地的柘木……”
姜维跪在床边,看见诸葛亮的手指还在比划着齿轮的形状,眼泪啪嗒掉在图纸上。后来蜀国灭亡时,有人在丞相府的地窖里发现了一箱零件,上面刻着密密麻麻的字,其中一个木牛的舌头底下,还藏着半块没吃完的米糕——那是阿木当年给诸葛亮揣在兜里的干粮。
如今去成都武侯祠,还能看见角落里摆着个木牛流马的模型。阳光透过窗棂照在木头上,能看见细细的刻痕,像是诸葛亮当年用指甲掐出来的印记。偶尔有风吹过,模型的木腿会轻轻晃两下,发出“咯吱”的轻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