义熙五年的赣江弥漫着一股腐臭味,卢循的战船密密麻麻泊在江面上,桅杆上的黑旗被江风吹得猎猎作响。船舱里,士兵们一个接一个地倒下,高热让他们的脸颊烧得通红,嘴里不断吐出黑色的血沫。军医颤抖着双手掀开又一具尸体的衣襟,溃烂的皮肤下,隐约可见黑色的纹路在蠕动。
“这不是寻常疫病!”军医踉跄着扶住舱壁,“定是中了巫蛊!”消息很快传遍了整个舰队,恐惧像瘟疫一样蔓延开来。士兵们开始迷信起来,有人说看见江面上漂浮着白色的鬼影,有人说半夜听见水下传来女人的哭声。
三个月后,刘裕率领的官军如黑云压城般逼近。卢循的叛军早已人心惶惶,一战即溃。当官军登上蔡州的河岸时,眼前的景象让所有人头皮发麻——河滩上横七竖八躺着无数尸体,他们的头发竟然变成了黄鳝般的生物,密密麻麻扭动着,发出令人牙酸的“沙沙”声。
“快看!”一名士兵突然指着岸边的棺材大喊。那是一口桐木棺材,棺头盘着一条手臂粗的黄鳝,鳞片在阳光下泛着诡异的金光。几个胆大的士兵用长枪撬开棺盖,一股腥臭味扑面而来——棺材里塞满了头发,那些头发像活物一样在蠕动,有的已经完全变成了黄鳝,有的还保留着发丝的形状,半透明的皮肤下,依稀可见黑色的脉络。
随军的术士脸色煞白:“这是‘青丝化鳝’之象!传说人生前若用秫米洗头,死后怨气不散,头发便会化为鳝鱼。”此言一出,众人议论纷纷。有人想起卢循军中确实流传过用秫米水洗头可以避邪的说法,难道那些死去的士兵,真的是因为这个禁忌而遭此报应?
刘裕的副将王仲德蹲下身,仔细观察那些变异的头发。他发现,所有头发的发梢都指向同一个方向——上游的广州。“卢循从广州起兵,莫非那里藏着什么秘密?”王仲德喃喃自语。
为了弄清真相,王仲德带着一队人马溯江而上。当他们抵达广州城郊的一处废弃村落时,诡异的事情再次发生。村里的水井里,漂浮着密密麻麻的秫米,水面上泛着一层油光。更可怕的是,井壁上爬满了黄鳝,它们的眼睛通红,似乎在盯着来人。
在一间破庙里,他们找到了一个疯癫的老妇人。老妇人披头散发,嘴里不停地念叨着:“秫米水,洗不得...洗不得...”当王仲德给她递上食物时,老妇人突然抓住他的手腕,指甲深深掐进肉里:“卢循那狗贼,为了让士兵们死得心甘情愿,听信妖道之言,用巫蛊之术蛊惑人心!他让士兵们用秫米水洗头,说这样能刀枪不入,却不知...”
老妇人的话没说完,突然剧烈抽搐起来。从她的嘴里,钻出几条细小的黄鳝,在地上扭动着,渐渐变大。众人惊恐地后退,只见老妇人的头发开始疯狂生长,瞬间铺满了整个地面,那些头发如同有生命一般,朝着众人缠来。
王仲德拔出佩剑,奋力砍断纠缠的头发。混战中,他发现老妇人的头发里藏着一张残破的符纸,上面画着扭曲的鳝鱼图案。“原来如此!”王仲德恍然大悟,“卢循用巫蛊之术控制士兵,却没想到死后怨念太深,反而引发了这场诡异的灾祸。”
回到蔡州后,王仲德命人将所有尸体和变异的头发集中焚烧。大火整整烧了三天三夜,空气中弥漫着令人作呕的焦臭味。当火焰熄灭时,人们惊讶地发现,灰烬中竟然长出了成片的艾草,在风中轻轻摇曳,仿佛在为那些死去的冤魂超度。
这场离奇的事件很快传遍了大江南北。有人说,那是卢循的亡魂在作祟;也有人说,这是上天对战争的惩罚。而王仲德则将那张符纸和自己的所见所闻记录下来,藏进了家族的秘阁。多年后,当他的后人翻开这些记载时,依然能感受到当年那股令人战栗的寒意,以及那段被黄鳝与青丝笼罩的诡异岁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