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在情绪激动的时候大脑停止思考,行为意识是没有经过控制的,往往会说出自己内心最真实的感受。
所以生气时说的话,虽然是冲动,但确实是实话。
“不对吧?我生气的时候说的都是气话啊,也不是实话吧,有时候是故意挑对方不爱听的讲。”董招娣皱着眉,嘴里咬了一口酥脆的韭菜盒子。
这些人吵完打完就不欢而散了,等人都走了之后,兰舒和董招娣就着早就和好的韭菜鸡蛋馅儿料和早上发好的面,两个人烙了八个韭菜盒子。
兰舒对着淌油的韭菜盒子吹着气,打趣道:“你还会和人吵架呢?除了在柳树村那次以外,我一次都没见过你和别人生气红脸。”
“哎呀这不重要!”董招娣莫名地娇羞起来,“反正生气时说的话都是口不对心。”
“你确定?”兰舒轻轻挑眉,“我倒是觉得,人在情绪上头时说出一些伤人的话,往往都是真心的。你潜意识没有那个念头,你怎么会下意识地说出那些气话呢?”
董招娣被她绕得晕晕的,她摆了摆筷子,“哎呀,所以你观察到什么了?光听她们吵些陈芝麻烂谷子的事了,我咋啥也没看出来呢?她们吵架能显现出火灾的什么线索啊?”
兰舒对着韭菜盒子“咔嚓”咬了一大口,烫得她舌头在嘴里疯狂打转,好不容易咽下去,对着空气直哈气:“让她们吵架,是为了看到谁在带节奏。”
“带节奏?”董招娣举着筷子僵在半空,突然眼睛“唰”地亮起来,筷子“啪”地往桌上一拍,“尤小霞不对劲!”
兰舒点点头,“心虚的人才会恶人先告状。”
恶人抢着当原告,不是因为他们占理,而是知道自己理亏。
他们知道真相早晚捂不住,所以必须要先虚张声势,把水搅浑了才能浑水摸鱼。
邱二宁有一句话说对了,尤小霞姐妹俩都鬼精鬼精的。
在兰舒让她们畅所欲言的时候,尤小霞抢先站在审判席上颠倒是非黑白,只要先给邱二宁扣上罪名,剩下的就只能邱二宁这个沉不住气的小姑娘自乱阵脚,空嘴自证,把话题扯远。
董招娣仔细想了想,又觉得兰舒的说法有漏洞:“光凭这一点就判定尤小霞做贼心虚是不是太草率了?”
兰舒笑笑:“听没听过吹狗哨效应?”
“又是杨总给你那本书里面的说法?”
兰舒啧了一声,“你别管我哪本书看到的,反正尤小霞今天就是故意的。”
吹狗哨效应,就是施暴者会通过各种言语让对方产生自我怀疑,失去稳定的情绪,从而达到控制对方的效果。
比如利用对方的短板,或者曾经受过的伤故意去羞辱对方,然后在两个人争吵的时候故意歪曲对方的意思去诬陷。
就像今天,尤小霞拿邱二宁不洗电炉子导致店里庞臭这件事,故意让她下不来台。
邱二宁立刻掉进了尤小霞的逻辑陷阱,不断地自证。
自证这件事是没有尽头的,越是去自证,优势越是会被拉低。
她们离开兰舒家中的时候,就连红梅姐都被尤小霞的说辞说动了,再看邱二宁的眼神里都带着怀疑。
当然,兰舒相信尤小霞肯定是不知道什么吹狗哨效应的。
但是不知道,并不代表她不能把这个效应运用的炉火纯青。
董招娣皱着眉头反复琢磨兰舒的话,碗里的韭菜盒子都凉透了,愣是没动一口。
兰舒又从盘子里夹起个油汪汪的韭菜盒子,边咬边催:“你快点吃啊,八个我都吃掉四个了,你这一个还在碗里挺尸呢!”
“我觉得还是有漏洞。”董招娣突然没头没脑地来一句。
“我真服了!”兰舒差点噎着,“你能不能别老拆台?怎么又有漏洞了?”
董招娣用筷子狠狠戳了戳蔫巴巴的韭菜盒子,又把沾在筷子上的韭菜叶嗦进嘴里:“你为什么肯定是我们店里内部的人干的呢?就不能是外头的人做的手脚?比如那个唐淑艳,指不定派了手下来,撬了两个店的锁,专门在电炉子上搞破坏。”
“你这想法我昨晚也想到过,今早又给否了。”
兰舒扯起手绢蹭了蹭油乎乎的嘴角,韭菜盒子的香气还在屋里打转。
董招娣眼睛瞪得溜圆,“此话怎讲呀?”
“外面的人做这事,风险太大。”
兰舒掰着指头数,“单说一百货,二十四小时都有打更的晃悠,就算撬锁摸进去,保不准就会被看到。二店的火及时扑灭,消防员进去窗户和门都砸稀碎,什么痕迹都没留。老店铁皮房烧得乌漆嘛黑,虽然烧得渣都不剩,但门框子窗框子都还在。”
兰舒话没说完就戛然而止,盯着董招娣,等她自己反应过来。
董招娣喉结动了动,闭着眼把记忆里的画面反复揉搓,半晌后,她突然猛地睁眼,“卷帘门的锁头没坏!要是外人,肯定得撬锁,可锁好好挂着......”
她声音猛地拔高,“除非有人走之前就把电炉子插上了!”
兰舒嗯了一声,“这回还有漏洞不?”
董招娣比兰舒还激动:“这下就能说得通了,尤小霞尤小静姐妹俩一个在老店一个在二店,两个人被人收买了同时对电炉子动了手脚!如果不在同一天发生火灾,没着火的那个店肯定会很警惕直接把电炉子撤掉,想搞你的那个人太狠了吧!这是想让你倾家荡产啊!”
兰舒的神色突然冷了下来,“岂止是倾家荡产这么简单?窈窕淑女连店带货全都烧毁了,还要交罚款,铁皮房那边还得赔偿隔壁两家店的损失。我手里现在一共就七万块钱,肯定不够赔的,我要负债了。”
董招娣死死地咬着下唇,手里的筷子都快被攥折了,“能这么下狠手的,肯定是唐淑艳没跑了!”
兰舒没接话,但她其实也是这样想的。
能收买尤小霞姐妹俩,给出的筹码一定不小。
自己身边这圈人掰着手指头数,既恨她又有钱的,也只有唐淑艳了。
从知道起火这件事到现在,兰舒面上始终不慌不忙,甚至还保持着高度的理智,分析起线索都条理清晰。
但凡是个正常人都不会是这样的反应,董招娣又替她担心,“舒姐啊,你都马上要背一屁股债了,咋还不赶紧报警啊!”
“报警不需要证据的吗?”兰舒歪着头,嘴角扯出一抹冷笑。
“小董,放心吧,我是不会负债的。敢算计我的,我一定要她连本带利,把烧掉的钱一分不少地吐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