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新知脸上的笑容依旧温和，但那双不大的眼睛里，透出一种洞悉人心的锐利。
他声音平和，带着刻意的亲切：“夏团长，久闻大名。”
“老人家对你可是赞誉有加啊，说你有勇有谋，心思缜密，是个难得的人才。”
这话既是试探，也是抬举，更是隐晦的压力。
夏书柠面色沉静如水，眼神淡淡地扫过他，精致小巧的下巴几不可察地微扬。
她甚至没有开口，仅仅一个细微的动作，就营造出一种居高临下的倾听感：知道了，说重点。
祁新知顿了顿，莫名有种感觉，不是他在跟夏书柠谈话。
而是他在向眼前这位年轻得过分的女团长汇报工作，等待她的指示。
明明这是他的地盘，他拥有主场优势，该是他掌控全局的。
怎么甫一交锋，掌控权就无声无息地滑落到了对方手中？
他挺直背脊，眼神不自觉变得强势，声音有些刻意的温和：
“我这儿呢，眼下有个不大不小的麻烦事儿，正好卡在一个关键节点上。老人家提点说，你或许能打开局面。”
“所以，我就厚着脸皮，把两位请过来了。”
祁新知语气拿捏得恰到好处，听起来很诚恳，又带着几分无奈和求助。
但杜司令的眉头却越拧越紧，他知道，这只老狐狸要亮真章了。
果然，祁新知话锋一转，笑容不变，语气却不容置疑，命令道：“时间紧，任务急！夏团长，安全局需要你暂时借调过来，协助处理一项特殊任务。”
杜司令张口就要拒绝，“我反对，她有……”
“老杜，老人家亲口说了，其他任务，都得给这个特殊任务让路。”祁新知毫不犹豫打断了杜司令的借口，明显早料到他会用这个理由推托。
他轻飘飘地祭出尚方宝剑。
杜司令被噎得一口气堵在胸口，只能怒目而视，心里把祁新知祖宗十八代都问候了一遍：阴险！无耻！老狐狸！
祁新知眼底闪过一丝“一切尽在掌握”的小得意。
他转向夏书柠，表情和煦，，但态度强势地直接下达指令：“夏团长，准备一下，三天后就得出发！”
他甚至连任务背景，任务内容都不介绍，默认夏书柠只能接受。
而且，他也没打算介绍那么多，毕竟又不是什么光彩的事，外部的人知道的越少越好。
而夏书柠更不用知道，她这样的人，作为一件人形兵器，一切行动听指挥就好了。
“我强我知道，但安全局没人了吗？”夏书柠语气平淡，仿佛在问现在几点。
可她一开口就是暴击，直击核心，完全没打算给祁新知留一丁点面子。
祁新知脸上的笑容瞬间僵住，瞳孔微缩。
他完全没料到夏书柠会是这种风格！
他本以为这个靠击落眼镜蛇直升机立下特等功的女团长，再强也不过是体能超群的莽夫，玩心眼哪里是他们安全局的对手？
连杜司令这种老油条都能被他们轻易拿捏。
可夏书柠一句话，就四两拨千斤地把问题拉回到了部门能力和责任层面。
让祁新知没法上纲上线，拉着老人家的虎皮扯大旗。
“噗嗤”杜司令没忍住直接笑出了声，立刻火力支援：“对啊！祁大局座！你们安全局每年花掉那么多人员经费，四处掐尖，把各部队的好苗子都快挖空了。”
“怎么到了真刀真枪出任务的时候，反而没人可用了？”
他探身狠狠拍了拍祁新知的肩膀，语重心长，字字诛心：“咱们做领导的，还是得多帮国家发现培养人才。自己培养不出来，老惦记着抢别人碗里的，这可不叫本事！带队伍不是这么带的！”
最后一句，语气尤其重，他是真心不认可祁新知的做事方式。
祁新知眼里满是尴尬和狼狈，表情倒还是温和，勉强解释道：
“这个特务任务……性质特殊，不适合我们安全局的人来做……”
夏书柠柳眉微挑，眼神了然，唇角微勾，语气里的嘲弄毫不掩饰：“哦？任务很难以启齿？需要兄弟部门的人来当炮灰，方便事后推卸责任？”
祁新知面色彻底一僵，眼中终于燃起被戳穿的恼怒：“夏团长！话不能这么说！我们安全局的特殊任务保密等级极高！不能随意对外泄露！”
“保密等级高就用自己人啊！”夏书柠毫不退让，语气依旧温和平静，却字字如刀，“一般情况下肯定不会泄密。除非……”
她故意顿了顿，目光锐利地直视祁新知，“你们安全局的人，不行。”
杜司令猛拍大腿，激动得差点跳起来：“对对对，书柠说得太对了！就是这个理儿！”
他觉得他们家书柠简直是他的嘴替，每一个字都说到他心坎上了。
他真是嘴笨，以前和他们吵架，咋没想到可以这么骂？！
祁新知感觉后背的汗都浸湿了衬衫。
他彻底认清了，眼前这个年轻夏团长和他之前接触过的所有军人都不同。
她思维缜密，气场强大，自主性极强，根本不可能被任何人当枪使。
糊弄她？只会自取其辱。
想到这次特殊任务的目标，饶是他脸皮够厚，此刻也感到了难堪。
到底该不该全部告诉夏书柠了？
夏书柠不再看他，慢条斯理地端起桌上的搪瓷缸，轻轻吹拂水面腾起的白雾，姿态从容优雅。
她平静黑亮的杏眸扫过祁新知纠结尴尬的脸，带着一丝无声的嘲讽：还没认清形势？
夏书柠放下茶缸，递给杜司令一个眼神。
杜司令心领神会，立马起身：“祁局长，我们还要赶飞机回西北，就不多打扰了。有机会欢迎你带队来参加我们西北的大比武，见识见识什么叫真本事！”
话落，夏书柠也随之优雅起身。
“不急，不急，再喝口热茶！”祁新知匆忙留客，声音里带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急切。
虽然他看起来神色依然温和，但紧绷的背脊和微微前倾的身体，彻底暴露了他的紧张和焦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