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的世界一片漆黑,意识昏昏沉沉,头脑好似遭受重击一般,浑浊朦胧,完全感知不到身体的存在。这种感觉玄妙难言,仿佛灵魂化作了一片浮萍一般在这无垠的黑色海洋中沉浮。
不知在这空寂的黑暗中独自漂浮了多久,视野里终于浮现出一抹异色——两点赤红色的光辉悄然出现。
起初,它们只是些微的微弱光点,渺不可辨,就像是一个像素那般。然而,它们或是似从遥远的另一边奔涌而来,或如自身在原处开始膨胀,反正,最终竟极速扩张至灼灼烈日般的规模。
凝视着这突然出现于眼前的两轮庞大赤红,一股莫名的熟悉感于迟钝的头脑中悄然滋生,仿佛自己曾在何处见过,在如此混沌的脑海中,一个莫名其妙的词语随之浮现:
‘眼睛。’
就在迟钝的思绪试图理解这词语的含义时,自那双“眼睛”的方向,骤然涌出无数比周遭黑暗更为深邃的漆黑丝缕,它们突然出现,随后遮蔽了视野中的赤红,缠绕着、贴近着、触碰到他,最终将他层层束缚。
如今的诺特只觉自身那原本便无比迟钝的意识越发迟钝,被这无尽的丝缕彻底笼罩,赤红的“眼睛”也从视线中消失。
然而,不同于先前的一片虚无,此刻的他竟莫名的生出了一丝的实感——那是被包裹后传递来的暖意?抑或是寒意?身体的存在感回来了,但面对这莫名的变化,迟钝的思绪与迟钝的感官依然无法对这突如其来的变化做出任何的判断,甚至连理解都无法理解。
只是,稍稍有些令人意外的是,即便头脑昏沉,面对这般景象,诺特的心中本该滋生出莫名的恐惧,可实际上诺特却毫无意外之感。甚至在潜意识里,他仿佛已历经数次相同的情景,熟悉到近乎麻木。
渐渐地,随着丝缕的缠绕与那莫名感觉的渗透,虚浮的“身体”如同被不断填充,找到了锚点。他不再是一个飘荡的灵魂,正因为锚点的得到而重新获得实体,这感觉越来越强烈。
渐渐地,自己好似忘记了什么东西,渐渐地,这漆黑一片、无比空寂的世界之中响起了悠扬的哼唱曲调,渐渐地,迟钝的头脑变得愈发清晰,渐渐地,虚浮的灵魂终于拥有了坚实的凭依——只是这具身体,此刻却沉重得难以想象。
渐渐的,本能驱使他想睁开双眼,可眼皮却像被焦糊之物封住般难以动弹。他想抬手撑开眼帘,可手臂却酸软无力。他想发声寻求帮助,可双唇同样紧涩难开,甚至有了几分苦味。他只得耗尽力气,艰难地进行着尝试。不知过了多久,眼皮才勉强撑开一条缝隙。
可刚睁眼,洒入视野的橙色光辉竟有些刺目。他勉强眨了数次,才让眼睛适应了天花板上那柔和的灯光。望着上方这几天来早已熟悉的天花板,感受着身后沙发的柔软质感,诺特昏沉的头脑终于彻底清醒。
他想起来了。自己是在与蒂亚莉丝交谈后,因身体极度困倦而先独自沉沉睡去的。
只是,回想方才挣扎醒来的过程,再品着口中难耐的干渴与苦涩,这感觉,倒真的像是经历了一场宿醉,不过在这无法确定昼夜的室内,这种宿醉某种意义上说起来性质可是更加的恶劣呢。
诺特如此的自我调侃着,想到这里,他的嘴角微微扬起,露出一丝的苦笑。
而就在他如此胡思乱想间,之前那悠扬的悦耳曲调却再次响起,循着声音,诺特微微别过了头,接着,他看到那躺在另一侧沙发上的蒂亚莉丝,此刻的她正让她那娇小的身体倚靠着沙发的扶手,用手举着一本有着棕褐色封面的书本,她一边进行着翻阅,一边口中哼着悠扬的悦耳曲调。
在柔和的橙色光辉照耀下,诺特只觉这一幕景象便更是显得熠熠生辉,如此的高贵典雅,就像是一副精美绝伦的名画,应当说蒂亚莉丝却是是不愧于森林之女和森之国王女之名么?
而就在他以如此无趣的遐想来打发时间的时候,他这才发现了此刻蒂亚莉丝身上的衣服有了些变化,此刻的她穿着的已不再是那一身典雅的雪白色连衣裙,而是改换成了洁白色的短袖搭配着洁白色的及膝短裤,大片大片裸露着那白里透红的腿部。
看着如此明显轻松惬意些的便服搭配,诺特莫名的感觉有些微妙,虽说如此的穿着相较于之前看着能让人更加轻松些,甚至恬不知耻点说,可以说是让他大饱眼福,而且不知是通过什么原因让室内的温度很是宜人,可这种明显的夏服出现在冬天,真的让人总感觉怪怪的。
当他因为蒂亚莉丝这改换的打扮而胡思乱想的时候,蒂亚莉丝好似是发觉到了他的视线,在“砰”的一声将手中书本合拢放在旁边的茶几上后,她继续倚靠着身后的扶手,微微转过头,以那熟悉的戏谑笑容看向诺特,随意的问道:
“什么时候醒的呢?”
对此,躺在沙发上的诺特则是轻轻的答道:
“刚刚吧,大致也就是一两分钟之前的样子。”
只是,在声音略显沙哑的说完后,诺特才发觉到此刻自己喉中有些干涩,所以,他想要从茶几的水壶中给自己倒杯水润润喉咙,随后,他便恍若毛毛虫般艰难的扭动着身体,让自己的身体可以侧身过来,接着,他艰难的用颤动的手支撑着身体,想要让自己可以从沙发上坐起。
而在蒂亚莉丝那诧异的目光中,诺特在全身颤抖间勉强的从沙发上坐起,可就当他勉强的向着水壶伸出手,想要提起来给自己眼前的这个透明的玻璃杯子倒杯水的时候,却只感觉身体非常的难受,头脑昏昏沉沉,耳边响起了不止的耳鸣,眼前的世界都好似在不止的摇晃。
就当他实在无力维持状态,身体即将倾倒在茶几之上时,那倒落的趋势被止住了,一个柔软而又温暖的触感抵在了他的肩头,一个非常无奈的声音从他的耳畔边响起:
“真是个笨蛋。”
紧接着,在眼前的世界不止摇晃间,诺特感觉那晃动的视野重新恢复成了那熟悉的天花板和熟悉的橙色光辉,就是视角稍稍变了变,好似是从原来的平躺改换成了躺在沙发的扶手上,就在耳畔的耳鸣稍稍休止后,耳边又响起了戏谑的言语:
“若非我刚刚抵住了你,想必此刻的你早就一头撞在茶几上,绝对会撞得头破血流,原本你这虚弱的身体就需要休息,结果你还非要如此勉强自己,难道说你是因为我这改换了的服饰而感受到了我的魅力,被我迷住了眼,由此想着让自己的伤再重一点,由此来吸引我的注意力,由此来延长和我的相处时间?”
好似是因为虚弱而引起的耳鸣,在聆听着蒂亚莉丝的戏谑之语后半段的时候,那后半段的话语好似夹杂了些颤抖的杂音。
在躺着稍稍缓了一会儿,当眼中的世界不再摇晃,当耳畔不再响起那刺耳的耳鸣后,他看向了身旁那坐在茶几上,对着自己这个虚弱的病号仍旧露出一副戏谑笑容的蒂亚莉丝,看着她那扬起的嘴角,诺特轻轻的摇了摇头,以那沙哑的声音答道:
“并非如此,我只是想看看如今我的状态恢复的怎么样,毕竟病号想要真的恢复健康也是需要复健的嘛,而且通过刚刚的尝试,我感觉身体有明显的恢复了,想来再过两三天我就能正常的下地行动了,接着就可以离开这里了。”
说着说着,他的嘴角稍稍扬起笑容,就是在他露出笑容后,蒂亚莉丝不满似的闷哼一声,随后提起了一个倒了半满水的玻璃杯,一边用手强行撑开诺特的嘴将玻璃杯重的水缓缓地倒入,一边明显不悦的说着:
“无聊,明明我们约定好了在身体恢复行动能力之前由我来进行照顾你的起居,结果非要勉强自己,你是以这种的行动来嘲弄我吗?是在以行动来诉说我并不值得你的信任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