帐篷内,静得能听到烛火燃烧时发出的轻微啪啪声。
黛绮丝,曾经的波斯明教圣女,让无数英雄豪杰拜的紫衫龙王。
没有起身,而是保持着跪伏的姿态,双手撑在地毯上,膝盖微屈,然后……慢慢地,一点一点地,朝着陆晨的方向,膝行而去。
动作轻缓,甚至带着一种小心翼翼的意味。
柔软的波斯地毯,在她白皙的手掌和膝盖下,陷出浅浅的印痕。
丝绸的衣料摩擦着地毯,发出沙沙的轻响,在这过分安静的帐篷里,显得格外清晰。
那双曾令无数波斯信徒仰望、足以勾魂夺魄的眼眸,此刻只敢看着眼前一小片的地毯,长长的睫毛低垂着,遮住了眼底翻涌的复杂情绪。
昔日高高在上的圣女,名震江湖的紫衫龙王,如今却像一只温顺乖巧的猫咪,匍匐着,爬向她的主人。
这画面,充满了惊人的反差,却又诡异地和谐。
殷素素脸上的笑意更浓了,她甚至轻轻“啧”了一声,像是在品味什么有趣的东西。
黛绮丝来到陆晨的脚边。
她停了下来,螓首低垂,乌黑柔顺的长发如瀑布般滑落,遮住了她大半的侧脸,只露出小巧精致的下巴,和一截白皙如玉的脖颈。
她的呼吸微微有些急促,胸口轻轻起伏着,指尖无意识地蜷曲,在地毯上留下更深的印痕。
没人知道她此刻在想什么。
但从她那微微颤抖却又无比坚定的姿态来看,更多的,恐怕是一种难以言喻的……激动和荣幸。
能匍匐在这样一位深不可测、宛若神只的存在脚下,对于这位半生坎坷、背负了太多沉重过往的波斯圣女而言,并非难以忍受的屈辱。
反而……像是一种突如其来的恩赐,一种命运的垂青。
陆晨赐予她的,不仅仅是新生,是绝世武功,更是希望,是一个她曾经连想都不敢想的未来。
陆晨稍微调整了一下姿势,侧过身,目光落在匍匐在脚边的绝色女子身上。
他的眼神平静无波,就像在看一件属于自己的物品。
然后,他抬了抬手。
修长有力的手指,轻轻掠过黛绮丝滑落的黑发,带着一丝不经意的亲昵,指尖最终停留在她光洁的耳垂旁,若有若无地触碰了一下。
黛绮丝的身体几不可察地颤抖了一下,随即僵住,连呼吸都屏住了。
殷素素终于忍不住了,她凑近陆晨,压低了声音,带着促狭的笑意,吐气如兰:
“夫君,这冰火两重天,妹妹们可都看着呢。”
她的声音不大,但在安静的帐篷里,足以让每个人都听得清清楚楚。
黛绮丝的身体又是一僵,头埋得更低了,脸颊瞬间红透,仿佛能滴出血来。
陆晨瞥了殷素素一眼,眼神里带着一丝无奈,又有一丝纵容。
他伸出手,在殷素素挺翘的鼻子上轻轻刮了一下,“就你鬼心眼多。”
声音不大,却带着一股奇异的安抚力量,瞬间驱散了帐篷里的暧昧。
仿佛刚才那令人遐想联翩的一幕,真的只是一个无伤大雅的小玩笑。
黛绮丝放下了所有,无论是灵魂还是身体。
......
......
帐篷内的烛火,不知何时已经燃到了尽头,光线变得昏暗起来。
只有偶尔爆开的火星,短暂地照亮帐内纠缠的人影。
当最后一点烛光熄灭,帐篷彻底陷入黑暗。
不同频率呼吸声,成了唯一清晰可闻的动静。
此起彼伏,地久天长。
......
黎明时分,陆晨依旧保持着之前的姿势,枕着手臂,闭着眼。
呼吸悠长,几乎微不可闻。
若非胸膛还有极其轻微的起伏,旁人几乎要以为这是一尊完美的玉石雕像,而非一个活生生的人。
寂静。
死一般的寂静。
连草原上的风声,虫鸣,似乎都被这帐篷内的某种无形气场所隔绝。
突然。
没有任何预兆。
挂在大帐上的诛仙四剑,齐齐出鞘。
陆晨以意御剑。
下一刻。
咻!咻!咻!咻!
没有撕裂空气的爆鸣,没有惊天动地的声势。
它们只是轻轻一闪,便如同滴入水中的墨点,融入了外面的夜色。
快。
快到极致。
仿佛它们本就存在于外界,只是在此处显化了一瞬。
与此同时。
陆晨的那覆盖了方圆十万丈的庞大“神识”,如同一个无处不在的旁观者,冷漠地注视着接下来发生的一切。
十万丈,是三百三十三公里。
这是一个足以覆盖数个行省的恐怖范围。
在这庞大的区域内,星罗棋布着无数或大或小的城镇、村庄、堡垒,以及……各种各样的宗教场所。
在这片广袤土地的中心,那顶看似普通的、属于陆晨的大帐,却成了无形风暴的中心。
距离大帐东方约百里的一座雄伟城池。
城中心,一座宏伟的清真寺耸立,巨大的穹顶在月光下泛着柔和的光泽,高耸的宣礼塔直指夜空,仿佛在与星辰对话。
一声轻响,比蚊蚋振翅还要微弱。
宏伟的宣礼塔,从中间断开,上半截悄无声息地化作最细腻的粉末,飘散在夜风中。
紧接着,巨大的穹顶,如同被无形的手指戳破的肥皂泡,噗地一声,也化作了同样的粉末。
墙壁、廊柱、地面……整座承载了无数信仰的清真寺,在一息之间,从上到下,彻底分解,变成了一堆均匀铺洒在地上的……灰尘。
连地基,都未能幸免。
原地,只留下一个巨大而平整的、浅浅的凹坑,以及弥漫在空气中,久久不散的尘埃。
类似的景象,在方圆十万丈内,同时上演。
西方一百二十里,一座依山而建的景教教堂。
石砌的墙体,带着岁月斑驳的痕迹,小小的钟楼上,十字架静静矗立。
嗤。
十字架没了。
钟楼没了。
教堂的尖顶、墙壁、彩色玻璃窗……所有的一切,都化作了飞灰。
负责守夜的老修士,端着油灯,正要锁上教堂厚重的木门,他甚至没感觉到任何异常,只是眼前一花,教堂不见了,只剩下一片空地和漫天飞扬的灰。
他手里的油灯,“哐当”一声掉在地上,灯油泼洒,火焰瞬间熄灭。
老人愣在原地,张大了嘴,浑浊的眼睛里,只剩下茫然和恐惧。
南方九十里,一个繁华市镇的角落,一座小小的犹太会堂。
会堂内,几卷古老的羊皮经卷被供奉着。
嗤。
经卷化作飞絮。
供台化作齑粉。
整个会堂,连同它低矮的屋顶和朴素的墙壁,一起归于虚无。
原地只留下比周围地面略低一寸的平整空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