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铜艨艟内灯火骤亮,三百甲胄关节处青铜链哗啦作响。林湛刀锋抵住最近那具盔甲咽喉,护心镜反光里映出自己颈后朱砂印。
裴三绝钢鞭卷住主桅旗绳,独眼盯着舱室深处的阴影:\"二十年前赤水河血战,令尊便是用这艨艟运走了...\"话音未落,甲胄阵中忽起金铁铮鸣,二十四把陌刀交错成网。林湛踏着刀背腾空,血纹钢刀劈开舱顶铁皮,暴雨倾泻而入。
甲胄遇水冒出青烟,关节机构突然锈死。林湛靴底碾碎某具头盔,内衬麻布上残留的柴胡味刺鼻。
正是《镇毒录》记载的化铁散!裴三绝暴喝挥鞭,钢刃刮过甲板迸出火星,引燃浸油的青铜链。
\"小心流火!\"阴影里窜出个独臂老汉,鱼叉挑飞燃烧的铁链。林湛瞳孔骤缩——这分明是赤水河摆渡人的身手!老汉撕开甲胄面罩,溃烂的左脸与茶铺掌柜遗容重叠:\"少镖头速取主舱罗盘,这船要撞向...\"
艨艟突然剧震,船尾撞上暗礁。三百甲胄齐坠右舷,压得船身倾斜入水。林湛借力滑向主舱,血纹钢刀劈开铜锁的刹那,七支透甲弩箭迎面袭来。剑穗金铃震响,银针击偏箭矢,钉入舱壁的箭尾竟缀着威远镖局旧镖旗的流苏。
罗盘匣内躺着半卷硝制羊皮,墨迹勾勒的正是河西军械库暗道。裴三绝的钢鞭突然穿透舱板缠住林湛右腕:\"这图纸本该随林震南葬身冰棺!\"鞭梢铁刺擦过羊皮,遇热显出血绘的铸剑谷地图。
船底传来闷雷般的爆裂声,青铜艨艟开始解体。独臂老汉鱼叉刺入水密隔舱,浑浊河水中浮起数十具缠着水草的尸骸。
每具尸身左手小指皆残缺,与武库药人特征完全一致。
\"当年漕帮兄弟便是折在此处!\"老汉独目充血,鱼叉挑起具尸骸的残甲,\"少镖头请看这云雷纹!\"甲片内侧的铸印,竟与潼关守军制式完全相同。
林湛挥刀斩断缠足的青铜链,怀间虎符突然发烫。罗盘指针疯狂旋转,最终定格在正北方位。
正是武库冰棺沉没的方位!裴三绝狂笑着撞破舷窗,钢鞭卷走半幅羊皮:\"令尊在漠北绿洲还藏着...\"
话音被巨浪吞没,赤水河的漩涡将艨艟撕成碎片。林湛抓住浮木时,瞥见上游漂来块残碑,碑文在月光下泛着血锈:\"嘉靖五年七月初七,戍边军左营三百人溺毙于此。\"
三更时分,青城山废窑。林湛烘烤着湿透的羊皮地图,火堆里突然爆出几点蓝星。窑壁暗影晃动,二十四枚透骨钉排成莲形没入土墙。蒙面人双钩锁喉而来,钩刃云纹与河西军佩剑如出一辙。
\"少镖头今夜走不出这窑洞。\"钩风扫灭火堆,黑暗里亮起七盏幽绿风灯。林湛剑柄金铃震落梁上积灰,迷了对方眼目。血纹钢刀劈开双钩,刃口卡住的半枚铜钱,正是威远镖局特制的押镖路引。
蒙面人暴退间踏碎陶罐,紫色药粉遇风即燃。火光映出窑壁暗藏的《戍边军纪》,某页批注赫然是裴三绝笔迹:\"截获白驼山商队,得青铜甲胄二百...\"
林湛旋身踢飞燃烧的陶片,正中某盏风灯。灯油泼溅处,三个药人傀儡自暗渠爬出。剑锋刺入其肩井穴时,熟悉的金铁声再度响起。
这些傀儡体内竟嵌着威远镖局的护心镜!
窑顶突然炸开破洞,暴雨裹着个血人坠落。林湛接住细看,竟是当年押镖失踪的马夫老周!他残缺的右手勉强比划出暗号,喉头滚动着挤出句话:\"泣血碑...是...熔炉...\"
五更天,铸剑谷旧址。林湛按羊皮图所示撬开祭坛暗格,青铜链绞着个铁匣升起。匣内《火器谱》残页遇风即化,灰烬中现出林震南的绝笔:\"白驼山以药人控甲之术祸乱河西,吾假意合作,毁真图于...\"
裴三绝的钢鞭突然卷走铁匣,独眼在晨光中渗血:\"当年你父与我合演那场追杀,三百镖师实为焚毁震天雷图纸而亡!\"他撕开胸前皮甲,溃烂的伤疤拼成个\"裴\"字,\"白驼山早将真图复刻在药人骨上!\"
山道传来马蹄轰鸣,三百黑甲骑兵列阵而至。为首将领的鎏金面具折射朝阳,马鞭所指处,十二具青铜弩机对准祭坛。林湛剑尖挑起祭坛香灰,迷蒙中瞥见骑兵腕间的旧伤——与茶铺傀儡的锁链擦痕完全相同。
血纹钢刀劈碎铁匣,迸射的火星引燃地缝溢出的药油。火蛇窜向山间栈道,将骑兵阵型冲得七零八落。裴三绝狂笑着跃入火海,钢鞭缠住将领马腿:\"这局棋终归是铸剑谷赢了!\"
正午时分,潼关城墙飘起细雨。林湛独坐残破镖局,案头堆着七枚青铜钥匙。窗棂忽被劲风撞开,半幅焦黄的《山河社稷图》飘落砚台,边角批注显出血字:\"锁龙非链,青城有崖。\"
剑气挑开地砖下的暗格,三百枚狼牙箭排成前朝军阵图。箭簇青苔剥落处,依稀可见\"天启四年督造\"的戳记。院中古柏突然倾倒,露出树心藏着的青铜炮模——炮膛内壁的刮痕,与武库震天雷的如出一辙。
\"少镖头可识得此物?\"蓑衣客自檐角飘落,斗笠下独目灼灼。他掀开怀中木匣,七节青铜链在雨中泛着幽光,\"这才是真正的锁龙链,令尊当年熔毁的不过是...\"
话音未落,十二道弩箭自街巷袭来。林湛旋身踢翻石桌,箭矢尽数钉入《山河社稷图》。蓑衣客暴退间撞断旗杆,褪色的\"威远\"镖旗覆上木匣,遇雨显出漠北星图。
雨幕深处传来驼铃,潼关古道上的血狼部祭坛狼烟再起。林湛握紧血纹钢刀,刀刃倒映出云层中盘旋的猎鹰。
那爪间铜管,与河西军传令所用的别无二致。
林湛劈手夺过木匣,青铜链环相撞声惊起檐下宿鸦。蓑衣客独目骤缩,袖中软剑如毒蛇吐信般卷向匣口。刀剑相击的刹那,暴雨在刃间炸成雾霭,褪色的镖旗突然裹住剑锋——旗面浸透的药油遇铁即燃!
\"漕帮的七星锁喉剑。\"林湛旋身踢飞木匣,七节青铜链在空中绽成莲形,\"三年前赤水河沉船,范老帮主便是死在此招之下。\"
蓑衣客扯落燃烧的衣袖,溃烂的右臂露出森森白骨:\"少镖头可知这伤从何来?\"他剑尖挑起雨中飘落的猎鹰绒羽,\"二十年前青城山铸剑炉,令尊亲手浇的铜汁...\"
西北天际忽现狼烟,七道烟柱竟排成北斗阵势。血纹钢刀震开软剑的瞬间,木匣坠地迸裂,青铜链环滚入青石板缝。地底传来机械转动声,整座镖局地基开始倾斜,露出底下十丈见方的青铜水斗。
斗壁螭纹与寒螭剑柄的凹痕完美契合!
潼关城头戍鼓骤响,三百黑甲骑兵踏破雨幕。林湛抓住探出地面的青铜链,借力荡入水斗阴影。蓑衣客的软剑追袭而至,剑风扫落斗壁青苔,露出密密麻麻的前朝水师铭文。
\"这根本不是锁龙链!\"林湛刀背磕向某处铭文,青铜斗突然注满赤水,\"是当年镇守运河的翻江斗!\"湍流中浮起十二具青铜傀儡,关节处缀着的护心镜,正是威远镖局三年前失窃的那批!
骑兵阵中忽起鸣镝,为首将领的鎏金面具裂开道缝隙。林湛瞳孔骤缩。
那疤痕走向竟与裴三绝的烫伤如出一辙!傀儡阵在水流中结成杀阵,招式赫然是河西军演武时的破城锤法。
蓑衣客突然咳血暴退,软剑插入翻江斗枢机:\"快走!这机关连着白驼山地脉...\"话未说完,七根透甲箭自不同方位射入其要害。林湛挥刀斩断控制水流的青铜链,赤水河倒灌而入,将骑兵连人带马卷入漩涡。
子夜,青城后山断崖。林湛按照江斗铭文所示,找到半截嵌入石壁的青铜炮管。炮膛内塞着个浸油皮囊,拆开竟是全本《戍边军械录》!泛黄书页间飘落张药方,柴胡剂量与茶铺残页形成阴阳互补。
崖下忽起金铁交鸣,二十四名药人正在熔铸新型震天雷。林湛血纹钢刀劈开火炉,飞溅的铜汁中显出血色纹路——竟与锁龙链上的军械编号完全一致!某具药人突然挣脱控制,残缺的左手比出漕帮暗号。
\"少镖头...翻江斗下...\"药人喉头银铃炸裂,毒针尽数没入岩壁。林湛刀风扫落松枝,露出后方山洞——三百具青铜甲胄持弩而立,弩机样式正是天启四年兵部明令销毁的追魂弩!
破晓时分,林湛重返铸剑谷。祭坛残碑被移开,底下秘道积水中飘着半幅白驼山堪舆图。剑柄金铃震碎水面油污,显出血绘的河西布防变更记录。
某处关隘标注与鎏金狼头将领的刺青走向暗合。
秘道尽头传来裴三绝的咳嗽声:\"你终于...咳咳...寻到这里了。\"钢鞭老者倚着青铜棺喘息,胸口溃烂处插着半截寒螭剑,\"白驼山在漠北复刻了七座翻江斗...咳...快毁掉枢机...\"
棺中突然坐起具六指尸骸,右手紧握的玉簪刺破棺盖。裴三绝暴睁独目:\"她...青城派...\"话音未落,二十四枚透骨钉自暗处袭来。林湛旋身踢翻青铜棺,毒钉尽数没入尸骸,遇血腾起紫色烟雾。
潼关古道茶铺旧址,林湛凝视着新砌的狼头祭坛。血纹钢刀劈开祭坛核心,青铜枢机内旋转的,竟是缩小版的翻江斗模型!模型底部刻着行小字:\"兵部侍郎监造。\"
远处忽有商队铜铃作响,褪色的\"威远\"镖旗在沙尘中若隐若现。林湛握紧刀柄,刃口倒映出云层中盘旋的猎鹰——那振翅频率,与当年河西军传令的节奏分毫不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