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光在相府的飞檐上凝结成霜,麴云凰握着黑皮账册的手微微发颤。
身后王管家的短刀映着烛火,刀锋上的冷光像毒蛇信子般舔过她后颈。
\"好个将军府的遗孤。\"王管家的声音像砂纸擦过石磨,铜手炉里的炭块噼啪作响,\"老爷早说过,那股沉香味儿招蝶,果不其然引来了偷蜜的蜂。\"
麴云凰喉间泛起熟悉的震颤——这是灵犀幻音诀发动前的征兆。
她舌尖抵住上颚,正要低吟那串清越的调子,却见王管家突然抬起另一只手,拇指与食指重重压在耳门上,指节因用力泛白:\"小蹄子当我是那些没见过世面的护卫?
前日刘三被你迷得撞墙,老爷就命人在耳后贴了麝香膏!\"
麝香?
麴云凰心下一惊。
灵犀幻音诀需通过声波与目标脑波共振,而麝香能干扰五感,这是她从未想过的破绽。
王管家的短刀已经划破她衣袖,冷风灌进臂弯的瞬间,她反手从腰间摸出个青瓷小瓶,用力掷向地面。
\"砰!\"
浓烟裹着辛辣的硫磺味炸开,烛火\"噗\"地熄灭。
麴云凰借着烟雾的掩护扑向窗台,指尖刚勾住窗沿,后心突然一痛——是王管家的短刀擦着皮肉划开道血口。
她咬着牙翻出窗外,落地时膝盖重重磕在青石板上,却不敢停顿半分,沿着游廊往东侧狂奔。
\"抓刺客!\"王管家的怒吼穿透浓烟,相府的灯笼次第亮起,像一串被点燃的红辣椒。
牛俊逸正蹲在院外的老槐树上,见书房窗户突然冒出浓烟,立即摸出藏在袖中的信号火箭。
火折子擦燃的瞬间,他瞥见麴云凰的身影从游廊闪过,发间的银簪在月光下闪了闪——那是她特意留下的标记。
\"咻!\"
火箭拖着赤红色尾焰划破夜空,落在前院的荷花池里,\"轰\"地炸起漫天星火。
早埋伏在角门的王捕头立刻挥刀劈断拴马桩,惊马嘶鸣着冲散巡逻的护卫,喊叫声、马鸣声、瓷器碎裂声混作一团。
牛俊逸从树上跃下,接住踉跄跑来的麴云凰,指尖触到她臂上的湿意,借着月光一看,是血。
\"伤得重吗?\"他声音发紧,揽着她往假山群里钻。
\"皮外伤。\"麴云凰反手攥住他手腕,\"账册在我这儿。\"
两人躲进最深处的废弃假山,石缝里积着半尺厚的枯叶,踩上去簌簌作响。
牛俊逸借着月光翻开账册,第一页就是边军粮饷的流水,第二页夹着张泛黄的绢帛,墨迹未干的字迹让他瞳孔骤缩:\"北境二十车玄铁,换得战马三百匹......曹权?\"
\"还有这个。\"麴云凰抽出夹在最后一页的密信,\"'待新帝登基,愿献三城为贽'——这落款的朱印,是曹权的私印。\"
牛俊逸的指节捏得发白。
他原以为只是贪墨案,没想到竟牵扯到通敌。
正欲再说什么,假山后传来\"咔\"的轻响。
他顺着声音摸过去,发现半人高的石壁上有块砖异常光滑,像是被频繁触碰所致。
\"云凰,来。\"他按下那块砖,石壁\"吱呀\"向一侧滑动,露出仅容一人通过的暗门。
霉味混着墨香扑面而来。
两人猫腰钻进去,火折子亮起的瞬间,映出满墙的北境地图——从关隘布防到水草分布,连牧民的迁徙路线都标得清清楚楚。
书案上堆着十几封未拆的密信,最上面的奏折草稿墨迹未干,写着\"老臣周慎通敌有据,请陛下赐鸩酒以正国法\"。
\"周大人上月还在朝堂上参曹权的军饷案......\"麴云凰的声音发寒。
\"哗啦!\"
密室外突然传来刀剑相撞的脆响。
赵侍卫的公鸭嗓穿透石壁:\"那两个贼子定是躲在假山附近!
给老子拆了这破石头!\"
麴云凰迅速吹灭火折子,黑暗中她摸到牛俊逸的手,掌心全是冷汗。\"得找退路。\"她压低声音,顺着墙壁摸索,指尖触到地板缝隙里凸起的铜环,\"这里。\"
牛俊逸用力一拉,地板\"咔嗒\"裂开条缝,霉湿的土腥味涌上来。
两人顺着台阶往下挪,刚站稳,头顶就传来重物撞击石壁的闷响——是赵侍卫的人在砸暗门。
\"走!\"麴云凰拽着牛俊逸往地道深处跑,火折子第二次亮起时,照见墙壁上斑驳的刀痕,像是有人曾试图凿穿这里。
地道越走越窄,最后只能弯腰前行,远处传来滴水声,叮咚,叮咚,像极了心跳的节奏。
牛俊逸摸出怀里的账册,确认它还在。
黑暗中,麴云凰的手突然收紧——前面的地面有新鲜的脚印,沾着未干的泥,显然是近日留下的。
地道深处,传来若有若无的脚步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