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巍说的其实不是最主要的原因，主要是因为，幽州没有来自海上的威胁。他们的敌人主要是北边的匈奴和鲜卑，以及时不时神志不清的高句丽。
朝臣认为，幽州铁骑镇守，足以应对这敌人，实在用不上水师。
可是幽州也有长长的海岸线，凭什么别的沿海的州府有水师，而幽州只能看着？
卫巍还沉浸在唏嘘中时，就见傅谦又从锦盒中抱出了几只小号的船只模型。
傅谦大步上前，将船只模型摆放在了楼船模型周围。
卫巍定睛看去，只见方才他说的戈船、舰船、艨艟等都在其中。楼船模型周围俨然出现了一支微型的水师编队。
卫巍惊叹得说不出话来，他静静看着十几艘大大小小的船模，感慨道：“真壮观。有生之年能若能见一见真正的楼船，老夫也能死而无憾了吧？”
谢昭正色道：“卫老，您会见到的。”
对视一眼后，师乐安笑道：“卫老有所不知 。财力人力跟上的话，明年夏天，楼船和部分护卫舰就能下水了。”
卫巍：！！！
见卫巍震惊的模样，谢昭笑道：“去年秋季，我们已经在渔阳郡的雍奴船坞打造楼船了，如今楼船已有轮廓。待到时机成熟，定会邀请卫老去楼船上走一圈。”
卫巍还是难以置信：“王爷王妃的意思是……我们幽州，有楼船了？”
恍惚片刻后，卫巍猛地一拊掌，“对啊，渔阳雍奴有幽州最大的船坞，最好的工匠。如果是王爷王妃要打造楼船，说不定真的能打造出楼船来。”
师乐安笑道：“是啊，雍奴的工匠们听说打造的是楼船，大家信心十足，都想着早日完工，让楼船早日下水。”
“部曲说，楼船制造进展顺利，戈船有三艘完工，舰船也有两艘下水了。我和王爷准备下月中旬去船坞亲眼看看。”
卫巍瞳孔一缩，脱口而出：“王爷王妃，老夫斗胆恳请二位，您二位去雍奴船坞的时候，能带上老夫吗？老夫也想亲眼看看我幽州楼船。”
谢昭笑着颔首：“好。卫老放心，到时候李登刺史会亲自来接你共赴雍奴。若是卫老想带人同行也可以。”
李登，目前幽州世家想揍的第一人。
谢昭必须得让李登的名字在卫巍面前过个明处，要不然李登联络世家时肯定会被人夯闷棍。
卫巍沉吟片刻后微微颔首：“李刺史做事细心周密，有他来接，此行必行稳妥。”
又看了谢昭和师乐安两眼后，卫巍长叹一声，“王爷王妃年少有为，悄无声息间做出了许多大事，真是令人佩服万分。”
直到现在，卫巍才明白世家败得不冤。他努力多年都没能做成的事，端王夫妇只用了几个月就做出了成效。
先前世家们不知天高地厚，还在冷眼旁观，等待着端王碰壁求援，却不料家底子都被端王摸清了。
事到如今，谢昭他们拜访的来意，卫巍已经知晓了。
端王来送的不只是一组水师船模型，更是告诉卫巍，世家能否复起，就看他们有没有眼力劲，愿不愿意投靠端王了。
幽州没有水师，而一支水师能创造的价值何止千万？世家们若是能在水师中站稳脚跟，哪怕只分得汤汤水水，也比现在好太多。
打一棒子给个甜枣，端王爷不愧是皇室中人，制衡之术用得让他五体投地。
卫巍对着谢昭和师乐安深深弯腰行礼：“王爷王妃，老夫虽然年迈，若是王爷王妃有用得着老夫出力的地方，只管开口，老夫也想尽绵薄之力。”
事到如今，卫巍无比庆幸，去年他被夺权卫氏被打压后，他选择了观望，没有做出过激的举动。
更庆幸，今天教孩子上课时，没有说一句影射现实的话。
谢昭二人连忙上前扶起卫巍，“卫老请起，以后还要仰仗您。”
眼神对视间，二人相视一笑。
今日之行目的完美达成。
正如卫巍所言，打造水师需要钱和人手，王府的物力财力不足以支撑整个水师运转。世家若是愿意出钱出力，事半功倍不说，还能互利互惠。
水师建成后能开拓水上航线，为各家的商队保驾护航，让各大世家都能拓宽市场，赚得盆满钵满，何乐而不为？
一想到有了水师后，王府商队就能南下寻找优质的作物，师乐安的唇角就忍不住上扬。
若是能找到红薯土豆玉米辣椒等作物，大景的百姓再也不用担心饿肚子了。
这也是她坚持打造水师的主要原因，没有水师护航，大景的船队到不了目的地。
*
卫府中有一处私园，听说是老家主请了扬州府的工匠设计建造而成，其中布景精妙绝伦，院中假山奇石更是从扬州府搬运而来。
这是卫家族人引以为傲的瑰宝，每当家中来了客人，族人都会领着他们来园中转一圈。
师乐安和谢昭也不例外，卫巍热情地带路，引着二人入了私园。
院中一步一景，假山池塘浑然天成，一石一树自有韵味。
走在其中每一步都是享受。
只可惜春寒料峭，院中草木还没焕发生机，只有数棵红梅绽放得正鲜艳。
看着满树的红梅，师乐安突然想起了去年的一件小事。她停下脚步，看着枝头饱满的红梅笑容逐渐放肆。
见师乐安停下脚步仰头看着梅树，谢昭神奇地理解了笑容背后的深意：“乐安可是想到了师大人书房外的那株梅树？”
师乐安笑容更深：“知我者王爷也。我突然很想写信给师大人，问一问师府的梅树今年开花了吗？”
去年她回师府打劫的时候，将师舒达书房外的那株红梅给薅秃了。估计没有三五年，红梅树缓不过来。不知道师府被她搜刮一空后，师大人每次看到那株被攀折得乱七八糟的梅树，脸上是什么表情？
这时，梅林中的假山上有什么东西一闪而过。
师乐安看去时，就见红梅最高处紧挨的假山上探出了一只小手，小手拽住了开得最好的一枝梅花。
假山上露出了一个小脑袋，发髻上的小花随着她的动作轻轻晃动着。孩子显然不是第一次折花，她的动作非常流畅，几下弯折后，花枝被折断，只留梅树轻晃了几下。
师乐安能看到的，其他人也能看到。
卫巍一眼就认出，摘花的是他的重孙女，他扬声道：“令仪，小心些，别摔了。”
名为令仪的孩子脆脆地应了一声：“知道了太爷爷。”
假山上的孔洞中出现了一张稚嫩的小脸，令仪往卫巍的方向看了一眼，直到看见了卫琼顿时双眼放光：“琼娘姑姑！”
卫琼几步跃上了假山，夹着令仪从假山上一跃而下。等她将令仪放下时，就见小姑娘两只眼亮晶晶的扑到了卫琼的怀里：“琼娘姑姑~”
卫琼笑着摸了摸令仪的头发：“今天有贵客到访，令仪不可失礼。”说着又对谢昭二人介绍道：“王爷王妃见谅，侄女被我们娇惯坏了，年幼不知礼数。”
师乐安摆手：“哪里，卫府的孩子们天真烂漫，毫无失礼之处。”孩子在自家摘花，有什么错呢？
令仪仰着头，目光好奇地看着谢昭和师乐安，“你们是王爷和王妃吗？”
师乐安对可爱的小姑娘毫无抵抗力，说话声音都温柔了些：“是啊。你叫令仪吗？这个名字好听。”
令仪眨眨眼，将手中的红梅交给了卫琼后，对着二人有模有样地行了个礼：“卫令仪见过王爷和王妃。王爷王妃，令仪有一个小小的请求。”
谢昭笑道：“什么样的请求？”在他的印象中，孩童的请求不难达成，圆孩子一个小心愿很正常。
令仪站直身体，认真地看着谢昭道：“王爷王妃下次要抄卫府的时候，能不能先告诉令仪一声。上次抄府的时候，令仪的花猫跑丢啦，到现在都没找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