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程三回到家属院，宋轻雨又给自己安排上了。
她要去给杨小莲复诊。
杨小莲养到现在，身体算是恢复了些，但是从鬼门关走过一趟的人，她身体还是虚。
不管怎么说，总比之前要好太多了。
至少宋轻雨看见杨小莲的时候，脸上是见些气血了，红润了些。
见到宋轻雨，杨小莲特别开心。
她现在能下地走路了，之前走两步就要倒，给杨母心疼得天天看着女儿掉眼泪。
但是宋轻雨叮嘱过一定要每天下地走走，所以杨母就只能每天忍着心疼，扶着女儿每天在房间里转两圈。
“小雨，你看我现在走路不会腿软了，手也有些力气了，抱孩子也能抱得更久，脸都不黄了呢！”
宋轻雨听杨小莲说话就知道杨小莲好多了，心里也是高兴的。
就是这话听起来，怎么有点像广告词啊。
好像是什么补气血口服液的广告似的。
宋轻雨坐下，看着杨小莲打趣道：
“可我怎么听你爹说，你吃那鸡汤都快吃吐了，在家闹别扭不肯吃了？”
杨小莲现在有爹娘护着，又变成了那个娇嗔的千金大小姐。
“是真的要吃吐了！天天不是这个鸡就是那个鸡，哎呀小雨，能不能给我开点别的药膳，换个别的肉吃吃？我真吃不下去鸡肉了！”
宋轻雨乐了。
“好好好，来，搭个脉，我先给你看看。”
宋轻雨先是给杨小莲把脉，又给她做了个内检，然后对杨小莲说道：
“身体还好，没什么问题，继续养着吧。”
她开始拿出纸笔，一边对杨小莲灌输要珍惜当下的话。
“你这话说得，还不想吃鸡肉了，要知道在乡下的时候，我见那些农户人家一年到头都没机会吃上一次鸡肉的！你现在天天都能吃上，还不知足呢？”
杨小莲可怜巴巴地看着宋轻雨。
“那我把我吃的鸡肉，拿去给他们分吧，我是真的吃不下了。”
宋轻雨失笑。
跟富裕人家的女儿谈苦难，是说不通的。
所以她也不说了，开始写方子。
“行，给你换肉吃，也是时候该换方子了。”
看宋轻雨写着方子，杨小莲偷偷说道：
“小雨，你知道吗，李成去做结扎手术了。”
宋轻雨早就知道这事儿，笔尖虽然不停，但是假装好奇道：
“噢？什么时候的事儿？”
“就前一阵儿，好像是我爹去和他聊了，然后他又回去和我公婆吵了一架，最后还是去做了这个手术。”
宋轻雨在杨小莲的梳妆台上写方子，杨小莲就坐在宋轻雨旁边，往床上一躺，双手放在肚子上，抚摸着。
“真是最后一回了，以后我说什么都不生了。这生不出来的时候，我急得跟什么似的，现在生得命都要没了，我也算是知道怕了。”
宋轻雨一边写一边和杨小莲唠嗑。
“李成居然和你公婆吵架？你公婆还想让你生啊？”
杨小莲扁扁嘴。
“可不，他们说还能再生一回，不管男孩女孩都可以，子孙兴旺才是好事！但出了这次的事儿，我爹娘是说什么都不让我再生了，又不是母猪下崽，生四个儿子还不够啊？”
宋轻雨也觉得吓人。
“可不咋地，李成是什么态度？李家也不是只有李成一个儿子，你的几个大伯哥呢？”
杨小莲撅嘴，像是有些不满。
“我最大的大伯哥都四十多了，几个嫂子都各生了好几个，这不全是孙女嘛，所以就把宝全押我身上了。”
宋轻雨皱眉。
不过突然她也理解，杨母当初为什么催着杨小莲多生几个了。
在这么重男轻女的家庭里，不可否认生了孙子确实就是会更有地位。
杨小莲家世这么好，李成也是家里最有出息的那个幺儿，两人凑一对儿，再生几个孩子，确实算是人生赢家了。
杨小莲嘀咕道：
“李成......他其实还是很疼我的，要不然就不会为了我去和我公婆吵了，以前他从来不和我公婆唱反调的。”
李成被杨元叫去聊一聊之后，得知自己的岳父要让自己去做结扎手术，一开始也是不乐意的。
之前和杨小莲生不出孩子，是他的问题，他对于这方面有点难为情。
这好不容易把身体调养过来了，又要让他去做结扎。
这种事情涉及到男人的自尊心，他没有一口答应下来。
但是思量之后，一想到自己已经有四个儿子了，杨小莲也差点为此丢了命。
每每想到宋轻雨在手术室里冲出来，朝他大喊杨小莲不好了的那个场景，他还是心惊肉跳。
有时夜里梦见，他都会惊醒，幸好杨小莲就在他旁边熟睡。
每当这时，他就会紧紧抱着杨小莲。
最终他妥协了。
去和自己的父母谈这种事情的时候，当然免不了是要吵架的。
人总是贪得无厌的，李成的父母当然还是希望杨小莲能够再接再厉。
再说了，儿媳妇到底不是自己的孩子，所以儿媳妇生孩子没关系，但儿子结扎不行。
李成直接用政策两个字，堵住了老两口的嘴。
李家和杨家算是政治联姻，虽然李家背景硬，但能有如今这种住在京市的四合院里，家里还能有保姆伺候过日子，可全是杨家的钞能力带来的。
更不要说战场上的子弹，甚至都有杨家的一份力在。
大家各取所需，孩子也都生了，再贪心只会适得其反。
所以吵了一回，老两口也就妥协了。
对外只说是心疼儿子，但是也心疼儿媳妇，做出了一副委曲求全的样子。
但他们哪有什么委屈求全，明眼人都看得出来，真正委屈求全的是杨小莲。
这事儿都上新闻了，杨小莲的命可是宋轻雨抢救了几天才救回来的，况且一胎三儿子，这还有什么不满足的，还让人家生？
要说出去了，肯定都要被人说闲话说个半死！
杨母也不高兴。
以前的她还顾及颜面，现在可是什么都不想顾及了，直接就把这事儿往外说出去了。
不说还好，这一说，李成的父母被人指点了好一阵，大概是实在脸上挂不住，彻底闭嘴了。
在杨元的安排下，李成去做了手术。
在了解过这个手术以后，李成以为，这个结扎手术其实以后还是可以复通的，所以还是稍微抱了一点侥幸心理。
他丝毫不知道杨元给他安排的医生，直接断绝了他未来所有的生育可能。
这事儿只有宋轻雨和杨元知道。
宋轻雨听得叹气。
作为一个聪明人，她当然是知道要闭嘴的。
而且她又不好去评价别人的家事，只能安慰道：
“只要李成疼你就好，大难不死必有后福，以后还是多疼疼自己。”
杨小莲认真地“嗯”了一声。
她也不傻，只不过之前陷进去执念里了，才会那么执着地一直要生孩子。
如今她头脑冷静下来了。
在自己的思绪里转着圈，杨小莲下意识便开口说道：
“李成前头媳妇儿的娘家也可算是消停了。”
宋轻雨这才停下了手里的笔。
“什么？！”
杨小莲眨巴眨巴眼睛。
“啊？你不知道啊？”
宋轻雨努力回忆了一下，才想起来很久很久之前，于悦给她说过来着。
杨小莲是李成的第二个老婆，前头娶的那一个因病去世了。
她都忘了这码事儿了......
“我......”
杨小莲以为宋轻雨是真的不知道，才会这么惊讶。
“我不是李成的第一个妻子！不过这也不是什么秘密呀，哎呀原来你还不知道呢，我以为你晓得的！”
她坐起来，看着一脸吃惊的宋轻雨，笑道：
“我们认识那么久了，怎么还像个陌生人似的。来来来，给你说碎嘴话听听！”
宋轻雨放下笔。
“什么什么？”
“他前头媳妇儿的娘家就是孙家，当时娶的是孙敬仁的小姑姑，你知道不？”
“哈？！？！”
宋轻雨震惊了。
这她还真不知道啊！！
在杨小莲的叙述下，宋轻雨才终于吃到了完整的瓜。
原本给李成说亲事的时候，李成的父亲李贤就已经身居高位了，所以给自己小儿子娶妻，肯定是找的门当户对的人家。
那时候孙敬仁还小，大概也才十来岁左右，还没闹出如今这些事情来。
所以说起来，两个将军家的孩子结亲，家里头也都没那些污糟事情，确实门当户对。
但李成结婚后几年都没能生个孩子，后来妻子生病去世，两家人就没什么往来了。
又过了两年，李家和杨家结了亲。
但孙敬仁一家和杨元其实有点私怨，连带着就和李家也恨上了。
宋轻雨这时候觉得，没有瓜子可惜了。
总听孙家和杨家有仇，她好奇道：
“所以到底是什么私怨啊？”
杨小莲看了一眼外头。
“孙敬仁他爹，和我爹抢过我娘。”
最后显然是杨元娶得美人归。
宋轻雨直呼好大一个瓜！！
三角恋！爱而不得就生恨啊！！
呜呼！呜呼！！
“我说你爹怎么见孙敬仁出事，还得突然跳出来帮忙踩孙家一脚呢，原来有这么一茬事儿！”
杨小莲点点头，也是一脸八卦的样子。
“那都是老一辈人的陈年旧事了。主要是我听我爹说了，你要开个药厂。孙家只是调去了西北，也不是死绝了的，所以还是提前和你交个底，也是提醒你要小心。不过想来他们也闹不出什么事了。”
宋轻雨可算是知道，什么叫做无意中站队了。
幸亏她抱到真正的大腿了！
“那孙敬仁的小姑姑是生了什么病走的？你知道吗？”
杨小莲仔细回忆了一下，确实也不太知道这些旧事。
“据说是癌症，反正发现的时候已经来不及救了，具体我就不太清楚了。”
宋轻雨抿抿嘴，不发表任何意见。
孙家和李家都不是普通家庭，又不缺钱不缺人脉的。
大概那可怜的女人真的是绝症晚期了吧，才会真的没法治了，最终离世。
李成还算是个体面人，虽说是二婚，但没有弄那些什么出轨啊，情仇啊之类狗血的戏码。
但宋轻雨还是觉得，与其夸赞男人，更应该心疼自己的好友。
“可是这样说来，你就更吃亏了。你年纪轻轻家世又好，嫁给李成的时候，李成年纪也不小了吧？他还不是头婚！现在还因为生孩子的事儿，命都差点丢了。哎呀，越说越觉得你亏大发了！”
宋轻雨已经写了好几个方子了，越写手下用力越重。
语气都变得有些激动。
“他要是不心疼你，真是怎么都说不过去！要换了是我，非让他给我做牛做马的，驮着我报答我不可！”
反正宋轻雨是不想去站在李成的角度考虑问题。
毕竟差点死了的人，是杨小莲。
原本她还觉得，是大男人做这个手术到底有些心里不舒服，伤了尊严呢。
可是细数下来，便宜都被李成占完了，那他做个结扎手术还别扭个什么？
总不能既要又要吧？天底下哪有这种好事！
杨小莲被宋轻雨的话逗笑，但是也无奈道：
“这都是没有办法的事情，哪怕像我爹这样愿意为女儿撑腰的人，心里也总是希望生个孙子，要男丁的。唉，再说了，我爹娘也没有逼着我嫁，我确实是看喜欢了李成，自己点头愿意的，药是我吃的，孩子也是我上赶着生的，怨不得谁。”
宋轻雨偷偷斜睨了杨小莲一眼。
“我给你撑腰打圆场，你在这拆我台，那我下回可就不帮你骂男人了。”
杨小莲赶紧坐起来，挽住宋轻雨的手。
“嘿嘿，我就知道小雨你最好了，骂骂骂，该死的男人，真是让我吃尽苦头了！”
宋轻雨一下子笑出声来。
不过李成比起那些个一无是处的渣男，确实长了一副好皮囊，家境也不差，人也有本事。
罢辽罢辽，她是真心把杨小莲当成朋友了，不然也不会这样替她委屈。
“那既然是你自己喜欢，我也不好说什么。他在你面前，提起过前头媳妇儿不？”
杨小莲的脸贴在宋轻雨的手臂上。
“从来没提过，这些事情也是我听我爹娘说才知道的。我们结婚的初衷是为了联姻，我们杨家这些年确实也得了不少好处。战后年代，企业家总是寸步难行，要不是李家帮衬，我们确实也难，所以要是不谈感情，我们杨家也没吃亏。”
宋轻雨听着听着，叹了口气。
“大户人家的孩子也有自己的难处啊！可抛开这些不说，他心里头还牵挂前妻吗？”
杨小莲微微抬头，那双平时有些上扬的眉眼此时弯弯的，似乎是不在意。
“牵挂又怎么样呢？如果他不牵挂，那他就是个很凉薄无情的人，以后难免对我也会这样。要想人家是个念情的，就要接受他可能对谁都念情。”
宋轻雨继续提起笔，把没写完的方子写完。
“那行，只要你自己想得开，我也就放心了。今天这趟我是真没白来！这闲话是听了一肚子，晚上回去对着来福碎碎念，我可是有话说了！”
人生就是这样的，没有十全十美一说。
幸好杨小莲是个通透的，不是一个理想主义者。
杨小莲笑得开心，捏捏宋轻雨的手臂。
“说说你那个药厂，开药厂的事情不小，你真忙得过来？我爹让你找个自己人来，找了吗？”
“找了，人都到了，希望一切顺利吧。诶，突然想起个事儿，那天我在全聚德看到了李成呢。”
杨小莲似乎并不惊讶。
“他最近常去那儿。最近国内不是和国外建交了嘛，情报局忙得不得了，他几乎天天都在外头跑，吃饭也是在外面吃的，晚上睡觉说梦话都在说工作的事儿呢。那烤鸭好吃吗？我还没吃过呢。”
宋轻雨顺手扯过一张新的纸，继续写。
“好吃！还是李成请我们两口子吃的呢！等李成有空了，让他也带你去。我给你多写一个方子，是给李成吃的，能让他晚上睡觉闭嘴安静些，别吵着你了。”
杨小莲笑被逗得咯咯直笑。
“真的吗？还有这样的方子啊？”
“哄你玩儿的，他说梦话，你就捂他的嘴。这是给他补身体的，他身体好了，才能多照顾你，可别还得你来照顾他。”
“就你爱逗人玩儿！”
在杨小莲这里看完了，杨元那边来请宋轻雨去书房。
见到杨元，宋轻雨放下药箱，打了个招呼。
“杨元同志。”
杨元出差回来之后，也在捣鼓给宋轻雨办药厂的事情。
见了宋轻雨，他原本皱着的眉头一下子松开，笑呵呵道：
“宋医生来了！请坐！小莲她怎么样？”
“挺好的，身体恢复不少了，就是还得再养养。”
杨元笑着点头。
“真是辛苦宋医生总跑来跑去的。可算是盼着你来了，我看她吃鸡肉确实是吃烦了，每回吃药膳的时候，扭扭捏捏的，她娘还得哄着她吃，跟小时候似的。”
一边说着，杨元一边翻出几张纸来，继续道：
“她和你说李成的事情了吗？可惜我这个女婿最近忙，也不在家，不然让你也给帮忙看看，身体还是很重要的。”
宋轻雨“嗯”了一声。
“说了，我知道李成同志的体质，也给写了些食补的方子，已经都交给小莲了。”
杨元感慨宋轻雨的周到。
“还是宋医生心思细腻，那就谢谢宋医生了，到底他是我女婿，万一他身体不好，苦的也是我女儿，真是麻烦宋医生多看看了。”
“哪里的话，医者本分。”
杨元亲自倒了茶水，递给宋轻雨。
“代理药厂的人找好了吗？目前药厂的选址定了两个地方，一个是哈市，一个是京市，宋医生想选哪？”
哈市？
宋轻雨想了想。
“找是找好了，不过......哈市的药厂很有名，这药厂的选址定在那里的话，会不会竞争太大？”
她没那个闲心和别家打擂台。
杨元笑笑。
“看宋医生怎么认为。”
宋轻雨当然选在京市。
“定在京市吧。”
“好，那么九月份，药厂就会动工了。这些事情都不需要宋医生操心，代理药厂的人定下来就行，我会派个人去指点着。”
宋轻雨拿出了董建华的调查报告，还有那份合同，递过去给杨元。
让老企业家也看看，他们的眼光应该更毒。
“杨元同志，请看看。”
杨元接过，看完之后，也觉得没什么问题。
“是宋医生自己的人最要紧，本事不需要太大，人品好、忠心是关键。既然是宋医生选的人，我自然是没什么意见的。”
宋轻雨收回这些，放在自己的挎包里。
“他已经到京市了，那就劳烦杨元同志安排了。”
杨元给宋轻雨递了个纸条，上面写着一个地址。
“这是我给宋医生赠送的店铺，一应店面相关的文件，过几天会送到家属院去。可以让这个董建华同志先住到那里去，宋医生也可以去看看，合不合心意。”
宋轻雨接过，心里有点激动。
“这么快？药店资质也都办下来了？”
看着宋轻雨像是一个接到了心仪礼物的开心小孩，杨元也笑眯眯的。
“当然，我杨某办事，宋医生请放心。不过这个店铺是空着的，里面什么都没有呢。我的人过几天就会从苏市过来，到时候也会住到那里去。要是宋医生的人已经到了，那些小事就麻烦宋医生多打点了。”
“好的，辛苦杨元同志费心了。”
杨元又给宋轻雨大概说了下对于董建华接下来的安排，以及给宋轻雨看了看药厂规模的设计图。
这个药厂是宋轻雨所有，盈利的话，宋轻雨和杨元是九一分成，亏损的话，杨元全数承担。
药厂建成后会尝试经营五年，如果五年内出现问题，或者药厂亏损严重，则由杨元收回药厂进行后续处理。
要是赚钱了，宋轻雨是最大赢家，要是亏了，宋轻雨就当是玩了一把过家家。
而这个药店是宋轻雨自己一开始的想法。
杨元没有吝啬，反正对于他这都是小事，出手就直接送了宋轻雨这个店面，把她的心愿一起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