食堂的一处偏僻角落,余晖几人坐在位置上静静等着,桌上摆着的饭菜却没有一个人先动筷子。
手指在膝盖上一阵轻敲,许良的视线略过身旁的余晖扫过食堂中那块略微嘈杂的地方又低头看向碗里鲜嫩的笋片,然后笑着说道:“托那些学生的福,今天倒是加菜了。”
他这话一落下,周围的其他人顿时发出几声低笑,那片竹林一向是他们的储备粮仓,可如今还不到挖笋的时候,能让炊事班的同志们炒了一大盆出来,那群学生恐怕已经将竹林挖了个底朝天了吧。
钱鑫脸上那淡淡的笑容中隐隐有些担忧,这样大肆的翻找希望不会影响到后面出笋吧。
虽说广黎省可一年三种,但产量终究有限,他们这些年可没少靠着那片竹林填饱肚子。
余晖沉默着没说话,漆黑的双眼扫过远处那群年轻的男男女女,可却始终没看到那道沉静的背影,他垂下眼帘面无表情地盯着面前的筷子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我说,张东平那小子到底去哪了,等的菜都凉了,要不我出去找找?”梁飞有些等不及的要从凳子上起来,他们等会儿还有事呢,再说了食堂有严格的规定,要是过了用餐时间那小子就自己饿着肚子吧。
“再等等吧,他是应该去门口取婶子送来的东西。”一直保持沉默的余晖突然开口低声说道。
婶子?
想起那张慈爱的苍老脸庞,梁飞几人顿时沉默下来。
那天东子拿着申请表下了趟山后婶子便时不时过来送东西,有时候是炖煮得软烂醇香的肉汤,有时候是一袋子大小不一纳得厚厚的鞋底,一把米花糖一兜野果子。
她甚至还让东子将他们几个平时训练穿破了的衣裳收起来带走,等下次再见时那些衣裳已经缝补得格外结实和细致。
每次婶子在见到他们后总会从兜里抓出几颗糖然后笑呵呵的给他们分糖,那些糖袋子在许良几人眼中格外的熟悉,长得跟他们当初带到那处温馨小院中的一模一样。
这一来二去的,他们几人便不再跟着东子去营区门口见婶子了,总要给他们留点独处的时间吧,毕竟,离出发的日子越来越近了。
就在几人沉默不语气氛一片压抑中,一道轻快的脚步声快速朝他们靠近。
“来晚了来晚了。”
张东平提着东西笑着跨进长凳里,他刚坐下手上的布袋就在桌上打开露出里面银色的饭盒,翘开盖子一阵独属于海鱼的咸香气扑鼻而来,饭盒里金黄色的鱼块被塞得满满当当,轻轻一晃里面浓稠的汤汁缓缓滑动在鱼块上裹上诱人的色彩。
几乎是盖子刚掀开,张东平面前原本还算宽敞的空位就拥挤了起来,在他哭笑不得的目光中,余晖慢吞吞的挪动自己的碗堵上最后的空隙,望向他的眼神不言而喻。
张东平嘴角抽了抽,一时之间搞不明白这几个人在干什么,这是在怀疑他不舍得做贡献?
开什么玩笑,他张东平又不是小气之人,只是几口菜而已。
像是为了证实自己非常大方这一点,在众人诧异的目光中极其公平的一人一块分了起来。
可他似乎忘记了什么,只隐隐觉得有点不大对劲,等张东平满意的合上连菜汤都舀干净的饭盒然后抓起手边的筷子时,目光凝固在了眼皮子底下的饭碗里。
轻轻呼吸有些冷意的空气,张东平僵硬地左右转动脑袋,然后抬头看见了正抿着嘴的余晖,他脸上的表情瞬间垮下,嘴巴张了张仔细观察能看见嘴唇在微微颤抖。
余晖看着那傻子不由得叹了一口气,他摇摇头抬手拿起筷子在桌上磕了一下出发沉闷的声音,然后在碗里夹出两块鱼块轻轻放在对面那在对比之下略有些素的碗里。
张东平有些不甘心的伸手朝一旁的梁飞伸去,得到的只有手背上火辣辣的疼,他咬牙怒瞪身旁那几个只知道埋头苦吃的家伙,然后眼含热泪的朝着余晖做出拱手的姿势,然后加入快速干饭的行列,毕竟再不快点就没时间吃了。
当一行人在规定的时间从食堂出来时正巧目送着充满好奇的少男少女们跟在向导身后开始参观营区,他们就像是一颗石头落入平静的湖面,走到哪就在哪带起一阵喧闹的涟漪。
“这活动是谁安排的?”余晖这段时间不在营区,他实在是好奇这些工大的学生是怎么到这边来的。
“据说最开始是学生组织爬山春游,不知怎么弄大了凑出这么多人,至于他们能来参观,我猜多半跟工大校长有关系吧。”这件事许良倒是听了一耳朵,但不是什么重要的事情便没有放在心上,只是没想到晖哥会过问这种小事。
瞳孔微微紧缩,许良这个位置正好能看清余晖脸上的神情,他的观察力足够细致,从晖哥停留在这里看着远去的人群时他便察觉到一点异样,更别说他此刻的眼神像是在人群中找着什么,那微微皱起的眉头和沉下来的脸色多半是没得到令他满意的答案。
等着一旁的几人见余晖点了点头抬脚就要离开,趁着还有点时间,张东平率先一把搂住梁飞和钱鑫的脖子拖着他俩往食堂不远处的小树林里交流一下感情,哼,刚才那不仗义的事情他可都记得呢。
被制住的两人挣扎不开,只得在张东平那嚣张的声音中被迫往林中走,余晖和许良则是默契地站在小树林入口处给那仨放放风,免得影响他们本就剩不多的‘威严’形象。
“晖哥,婶子那边是不是该寄信了?”
许良踢着地上的石子轻叹着开了口,要不是偶然在余晖宿舍的桌上看见那封早该寄出去的信件,他都没想过他打算瞒着家里。
余晖垂在身侧的手抚上腰腹间那处略显狰狞的伤口,眼睛里流露出一丝无奈,有一个操心的费婶子就够了,何必还要让他娘跟着担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