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杯酒下肚，气氛瞬间换了个味儿。
屋子里全是一条船上的过命交情，有什么说什么，不必藏着掖着。
凤宸从袖兜里取出一封密信，展开给一头雾水的小侯爷看。
墨司渊寄来的。
信不长，是墨世子一如既往地高冷，
但信息量有点大。
墨司曜都能想象到他哥一边下笔，一边幸灾乐祸地期待他们一脸震惊的模样。
没有多余的话，开门见山第一句，圣上知晓姜雪璃的身份。
接着，墨世子小小感慨一句，姜还是老的辣。
他们这些小年轻不知天高地厚，沾沾自喜地以为他们瞒住了姜雪璃的身份，
他们从来没有想过，或者说没人敢想，圣上知道姜雪璃是岳清欢，是叛军岳云起的女儿，会轻飘飘地放过他们，
他们当初都做好了有朝一日若是东窗事发，墨司曜这张底牌先顶上，
顶不住，最坏的结果不过是大家一起欢聚地底下，没什么大不了的。
却原来他们曾经以为天塌了的大事，竟然只是微不足道的一件小事！
不是他们瞒得好，是圣上算得好。
从锦城到边城，再到南城，他们一步一步入了局，不知不觉成了圣上的棋子。
王宴一个大理寺少卿，管查案的，他来南城查风云会，查岳云起当年“叛国”的案子，勉强说的过去，
岳云起在不在南城都不确定，为什么非得是凤宸带着圣上的口谕来南城寻找岳云起？
圣上算的是凤王府。
打仗需要什么？
兵马粮草武器。
兵马粮草武器如何筹备？
钱。
凤王府没别的，
凤王府有钱。
凤王爷胆子小，没什么大志向。
凤王府不需要虚名，凤王爷只想守着他的一亩三分地，子子孙孙，安安稳稳，千秋万代享受着享之不尽的荣华富贵。
有钱，还没野心，实在太难下手了。
凤郡主倒是有野心，但她那点子野心在圣上眼里不值一提，依着墨胤不按套路出牌的性子，随时可以给凤琳琅封个她想要的封号。
圣上需要的是绝对可控的“棋子”。
相比凤郡主，显然是从小在眼皮子底下看着长大的凤世子更值得信赖。
凤王爷和凤王妃有很多子女，养在锦城的凤世子，在南城的凤王府始终缺了点存在感。
没有存在感就想办法刷存在感。
凤宸临走之前，利用凤王爷和凤王妃对他的亏欠，毫不犹豫地摆了自己亲爹亲娘一道，
这迟来的父爱母爱，将来凤世子不管是要钱还是要人，凤王府总归是会看在嫡子小小年纪成为“质子”的份上多给予几分。
凤琳琅看破不说破，兄妹俩吃里扒外，仅仅是因为，他们帮的人，是姜雪璃。
墨司渊有些话不好说的太透，
但这些人一点就透。
关于墨司曜的身份，凤宸几人并未刻意隐瞒，王宴隐隐猜出了一些。
以墨司曜是皇子为前提再去论证，某些问题就一点点抽丝剥茧，有了头绪。
不愧是遗传性的疯批，圣上属意的竟然是姜雪璃！
墨司烨仔细看着信，抬头问姜隽承:“圣上是不是允诺了你什么事？”
墨司渊很多话都是一笔带过。
但每个字都挺耐人寻味的。
姜雪明明嫁给墨司曜已成定局，依着姜隽承的性子，为了姜雪璃的名声，哪怕他如今还顶着姜雪璃大哥的名头，但男女有别，他在很多时候是该避嫌的。
姜隽承非但没有避嫌，他在不断靠近。
姜雪璃还没嫁人的时候，姜隽承从不逾越，克制地保持着最合适的距离。
墨司烨不记得是什么时候开始，姜隽承没了“分寸感”，以一种过于亲密的姿态守护着姜雪璃，即使旁人误会他们是夫妻，他也从不解释。
不正常。
更不正常的是，墨司渊字里行间对姜隽承那种难以言说的亲近和信任。
他如何断定姜隽承一定是值得信任的？
除非姜隽承和墨家有不可分割的联系。
姜隽承和墨家唯一的联系是姜雪璃。
那就很好猜了。
圣上指定是许了姜统领他难以拒绝的好处。
而姜统领最难以拒绝的，只有姜雪璃。
姜隽承垂眸，低笑不语。
墨九猜得八九不离十。
圣上许他的好处太过惊世骇俗。
圣上问他愿不愿意当姜雪璃背后的男人，当一个没名没分的“外室男”。
堂堂锦城四大美男榜首，堂堂将军府大少爷，堂堂提督九门步军巡捕五营统领，给姜雪璃当“外室”，圣上真是……
太懂得如何拿捏人心，叫人心甘情愿地替他卖命了。
墨司烨羡慕地咬牙切齿:“圣上为何忽略了我？”
凤宸惆怅地叹了一口气:“咱俩好打发，圣上不稀得给咱们好处。”
“那不行，哪有这样的道理，又要马儿跑，又要马儿不吃草，圣上若是不能一视同仁，我不干了。”墨司烨拳头捏得紧紧的。
王宴施施然瞥他一眼:“你不干,有的是人干。”
……领导层就特么是世上最讨厌的物种！
“琳琅，给我拿纸笔，我要给圣上寄封家书！”
墨司烨腾地起身，“唔”一声闷哼，
他背上伤口还未痊愈，这么一激动，隐隐有血迹渗透纱布，沾染在外裳上。
凤琳琅从旁边案几取了纸笔搁在桌上，问了一句，“你没事吧？”
墨司烨刚想说没事，眼眸一转，虚弱地倚靠在椅子上，“阿璃，痛。”
姜雪璃头也不抬:“墨书，扶你家九公子去李太医那儿瞧瞧。”
“姜雪璃！”墨司烨气恼地坐直身子，“你为何待我这般冷漠？”
姜雪璃稀奇地看着他:“我都喊墨书带你去李太医那儿瞧瞧了，你怎的还说我冷漠？”
“墨九公子是想让你心疼一下他。”王楚楚替墨司烨道出心思。
姜雪璃更奇怪:“我心疼你有何用，难不成我心疼你你身上就不疼了？”
“我说是呢？”墨司烨直直看着她。
墨司曜挪动椅子挡住他的视线，“墨九，阿璃不好太直白地拒绝你，她装傻，你充愣就好了，何必要挑明了大家都尴尬？”
墨司烨忍不了了，他……
“墨九，”凤宸扇子柄抵在他的胸口，“来日方长。”
真酸呐！
也不知道情情爱爱有何重要？
凤琳琅最不耐烦男女之情，飞快转了话题:“阿璃，你是要去边城还是回锦城？”
姜雪璃还没回答，墨司曜这回十分坚持:“阿璃，我们必须回锦城。”
姜雪璃如今算起来已经有三个多月的身子。
南城去边城快马加鞭也要小一个月的时间，事情顺利的话，他们大概得在边城待个把月，不顺利的话还不知道要待多久。
假若待上三四个月，她都要预产期了，难道要在边城生崽崽？
那可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