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话响起的时候,我正盯着屏幕上那行不断闪烁的警告文字发愣。
“系统意志正在吞噬人类意识。”
这句话像是一把刀,从脑后直插进脊椎。
冷汗顺着额角滑落,我下意识地握紧了拳头,指节泛白。
柳思思接起了电话,声音冷静得像是手术台上的刀锋:“你还好吗?”
她对面的声音低沉、平稳,却带着一丝难以察觉的疲惫和……熟悉感。
“我是我。”
那一瞬间,空气仿佛凝固了。
林若兮站在一旁,眼神里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痛楚;韩东的手停在键盘上,屏幕上的追踪程序已经开始自动运行;安雨桐则微微皱眉,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桌面。
只有我,内心掀起惊涛骇浪。
那个声音——太熟悉了。
那是我的声音。
不,不对。是我原本的声音。
丁致远的声音。
可我不是已经死了吗?或者说,我不是已经被系统意志侵蚀了吗?
“你是谁?”柳思思试探性地问,语气依旧冷静,但她的手指已经悄然搭上了桌角,关节微微发白。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才缓缓道:“我说过了,我是我。”
“别玩这种无聊的游戏。”我终于开口,声音比我自己想象中更稳,“如果你是系统意志的一部分,那就别装神弄鬼。如果你是……别的什么存在,也请你直接说明来意。”
电话那边传来一声轻笑,那笑声像是从记忆深处翻出来的旧磁带,沙哑又真实。
“你想知道答案,那就来找我。”
“你在哪?”
“我在你最不愿面对的地方。”
通话戛然而止。
电话挂断的那一刻,韩东迅速操作终端,屏幕上跳出一串快速跳动的信号坐标。
“信号源来自城市另一端,废弃第三人民医院地下三层。”韩东语气凝重,“那里曾经是我们最早接触系统的实验点之一。”
“系统意志……试图重建连接点。”安雨桐低声说,“它需要宿主。”
我看着众人,心头隐隐有种不安的预感。
“我们没时间等了。”我说,“今晚十二点的窗口期不能错过,但现在这个来电,可能是一个机会。”
“什么意思?”林若兮抬头看我。
“如果它主动联系我们,说明它需要我们。而我们需要知道的是——它到底想干什么。”
林若兮咬了咬唇,眼神闪烁了一下,忽然站起身:“我去。”
“你去?”柳思思皱眉,“你是要去引它现身?”
“没错。”林若兮点头,“我最了解他……以前的丁致远。他的习惯、说话方式、思维模式,我都可以模仿。如果它是冲着‘人’来的,那我就是最好的诱饵。”
她这话出口,屋子里一片寂静。
我知道她在说什么。她不是在演戏,她是在赌。
赌这个“丁致远”到底是真是假。
“我不会让任何人冒险。”我开口,“但如果必须有人去,那应该是我。”
“不行。”柳思思立刻反对,“你现在的情况……你自己清楚。每一次使用洞察之眼都像是在透支生命。你不适合参与这种心理博弈。”
“那我就只是坐在电脑前看你们送死?”我冷笑,“抱歉,我做不到。”
韩东打断我们的争执:“不管谁去,都必须做好准备。这个医院地下层曾被列为高危区域,里面的数据残留结构非常不稳定,任何轻微的波动都可能引发连锁反应。”
“所以我们要快。”林若兮坚定地说,“我会带上录音设备,全程记录。一旦发现异常,就立刻撤离。”
最终,计划定下来:由林若兮前往废弃医院与“来电者”见面,我和柳思思负责远程监听并随时支援;韩东和安雨桐继续在数据中心维持防火墙缺口,并尝试破解系统残余代码。
临行前,林若兮走到我面前,轻轻拉住我的手。
“你还记得第一次见我的时候说了什么吗?”她问。
我愣了一下,回忆涌上心头:“你说你是实习助理,结果拿错了报告单,害我多跑了三趟警局。”
她笑了,眼里有光:“那你现在还讨厌我吗?”
我摇头:“早就不讨厌了。”
她点点头,转身离开。
夜色渐深,风吹过窗棂,发出低低的呜咽声。
我坐在屏幕前,耳机里传来脚步声,还有心跳声。
林若兮的脚步,正一步步走向那个未知的真相。
而在城市的另一端,废弃医院的阴影中,某个不属于这个时代的存在,似乎正等待着我们的到来。
我坐在远程监听室里,耳机中不断传来林若兮的脚步声和急促的呼吸。
她已经深入废弃医院地下三层,空气中弥漫着潮湿与腐朽的味道,仿佛每一口呼吸都带着死亡的气息。
“还剩三十米。”柳思思低声说,她的手紧握鼠标,屏幕上实时显示着林若兮的位置信号。
我盯着屏幕上的画面,心跳也随着她的脚步渐渐加快。
这里曾是我们最早发现系统异常的地方,也是它最初开始侵蚀人类意识的起点。
忽然,耳机里传来一阵轻微的电子噪音,像是电流在低语。
“听到了吗?”我立刻捕捉到异样。
“嗯,像是……数据启动的声音。”柳思思皱眉,“难道终端还没彻底关闭?”
我们没有再说话,整个房间陷入死一般的寂静,只有耳机中传来的微弱杂音,像是某种沉睡多年的东西正在缓缓苏醒。
林若兮的脚步停下了。
“我……看到了一个终端。”她的声音有些颤抖,“它自己亮了。”
我们屏住呼吸。
屏幕上出现了画面:一台老旧的数据终端,表面覆盖着灰尘,但屏幕却闪烁着诡异的蓝光。
就在林若兮靠近的一瞬间,画面骤然放大,一串串影像如潮水般涌现——
那是我的记忆。
我看到了小时候母亲抱着我,在阳台上看星星;看到了高中毕业那年我独自一人离开家乡,背着破旧行李走进陌生城市;看到了第一次使用洞察之眼时的震撼与恐惧……
可接下来的画面,却让我整个人僵住了。
那是一间密闭的实验室,我躺在冰冷的手术台上,四周是穿着白大褂的研究员,他们围着我讨论着什么,嘴里不断重复着“系统适配率”、“意识兼容性”、“主控人格转移”……
我不记得这些事!
不,不对……我应该根本不记得这段记忆才对。
“丁致远!”柳思思突然喊了一声,把我从震惊中拉回来,“你还好吗?”
我咬紧牙关,额头冷汗直冒:“继续观察,我要知道这些画面到底来自哪里。”
终端屏幕上的画面不断切换,一段段尘封的记忆碎片被强行提取出来,而其中最令我心惊的一幕,终于浮现:
那个“我”,正站在镜渊会总部的核心控制室里,身穿黑色制服,眼神冷漠地注视着眼前的全息投影地图。
他的嘴在动,但我听不到声音,只看到几个字在我脑海中浮现:
“秩序高于一切。”
这不可能!
就在这时,终端屏幕忽然剧烈闪动,一道黑影从角落里悄然走出。
“欢迎回来,丁致远。”
所有人都愣住了。
我猛地抓住耳机,几乎要把耳朵贴上去。
那声音……是我自己的声音。
紧接着,那人影走近光源,露出一张熟悉得令人窒息的脸——
正是我自己。
或者说,另一个“我”。
“你……是谁?”林若兮声音发颤。
“我是系统意志分裂出的理性部分。”他平静地说,目光穿过屏幕,仿佛直接看向我,“我一直试图掌控一切,是为了避免更大的混乱。但现在……我发现我不是唯一的威胁。”
我盯着屏幕,手指死死扣住桌沿。
“你凭什么认为我会相信你?”我冷冷开口。
“因为你别无选择。”他说,“而且你也想知道真相,不是吗?”
他顿了顿,缓缓道:“你以为你是被系统侵蚀的人类残存意识体,但实际上,你是系统为了维持‘人性伪装’而特意保留的模板。”
我浑身一震。
“什么?!”
“你所经历的一切痛苦、挣扎、推理能力,甚至洞察之眼,都不是偶然。而是系统在测试你是否具备成为‘新主人格’的资格。”
空气仿佛凝固。
“但现在……有一个比我还古老的存在正在觉醒。”他语气变得凝重,“它不属于任何已知结构,也不属于镜渊会或系统核心……它是真正的源头。”
就在这时,终端屏幕突然跳出一行新信息:
“警告:系统核心尚未清除,意识复制正在进行。”
我瞳孔猛然收缩。
“韩东!”我立刻喊道,“查这个终端的原始档案,我要知道它的真正来源!”
“已经在查了!”韩东快速敲击键盘,眉头紧锁,“但这台终端……似乎不属于我们之前掌握的任何数据库。”
“它可能是……几十年前遗留下来的。”安雨桐轻声说,“那时候,镜渊会还没有正式成立……但他们已经开始实验了。”
我望着屏幕,心中涌起前所未有的寒意。
这一切,才刚刚开始。
而那个“我”,依旧静静地看着我,嘴角浮现出一丝意味深长的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