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魂城深处,白骨高塔下的祭坛之上,浓得化不开的黑雾正如同拥有生命般翻涌不休。
那雾气带着令人牙酸的滋滋声,在月光下泛着幽蓝的磷火,每一次涌动都像是蛰伏的巨兽在吞吐着冥界的寒气。
突然,一道覆盖着黑曜石般鳞甲的巨手从雾中猛地探出,指节间的骨刺闪烁着森然冷光。
巨手如铁钳般死死扣住了独孤信的右肩,鳞片缝隙中渗出的粘稠液体顺着甲片滴落,触及衣衫的瞬间便腾起白色寒气。
那阴寒之气带着毁天灭地的威势侵入经脉,刹那间便将他半边身子冻成了青紫色,连血液流动都仿佛凝结成冰碴,发出细碎的咔嚓声响。
裂缝另一端的空间正在诡异地扭曲,逸云大陆熟悉的青山轮廓在裂隙中时隐时现。
远处的苍梧山巅还覆着皑皑白雪,山脚下的青岚河泛着粼粼波光,但这一切都被一层无形的水幕笼罩着,像被揉碎的画卷般晃动不止。
独孤信伸出未被禁锢的左手试图触碰,指尖却只触碰到一片冰冷的空间壁垒,那些熟悉的风景如同沉在深海的泡影,明明近在咫尺,却隔着亿万里的虚无。
“终于等到你了,独孤信。”
沙哑的声线像是锈铁摩擦着墓碑,从裂缝深处的混沌中缓缓渗出。
话音未落,祭坛上的黑雾骤然沸腾,如开了锅的沸水般剧烈翻卷,无数道黑气凝成的锁链在空中狂舞,最终汇聚成一个人形轮廓。
那身影戴着古朴的青铜面具,面具上雕刻的饕餮纹络正吞吐着缕缕黑烟,而从面具缝隙中溢出的灵魂气息。
那混杂着腐木与血锈的阴冷波动,与独孤信在灵树福地遭遇偷袭时感受到的分毫不差!
当年那偷袭灵树福地的黑影,此刻正以实体的形态站在他的面前,面具下的双眼似乎正透过时空的帷幕,凝视着他灵魂深处最隐秘的伤痕。
面具下的双眼泛着幽绿光芒,周身缠绕的灰雾中隐约可见无数挣扎的魂魄。
“你果然与幽魂城的鬼王们沆瀣一气。”
独孤信单膝跪地,强忍着半边经脉被冻结的剧痛,指腹在袖中悄然勾勒轮回真火的符文。
霜蓝色的寒气正顺着肩胛骨蔓延至心口,每一次呼吸都带着冰碴刮过肺叶的刺痛,却丝毫未让他眼底的冷光有半分动摇。
他盯着那团翻涌的黑雾,视线扫过青铜面具下渗出的幽光:
“费尽心机设下此局,只为进入逸云大陆?”
黑雾中爆发出一阵刺耳的尖笑,声线如同生锈的铁链在石棺上拖拽。
灰雾如潮水般向祭坛四周扩散,将破碎的符文阵图淹没在涌动的暗潮里,那些悬浮的骨片被雾气侵蚀,瞬间化作齑粉:
“愚蠢的修士,你以为两界通道是随意开启的裂隙?”
黑雾人形向前飘近三尺,面具上的饕餮纹络突然渗出猩红血光:
“每一道连接现世的缝隙,都需要对应的幽冥令作为引魂匙。”
他的声音里充满了病态的狂热,灰雾凝聚的手指对着独孤信腰间虚抓,空气里顿时响起锁链摩擦的声响,
“而能贯通逸云大陆的那枚令牌——”
话音未落,黑雾骤然变得稀薄,露出其下若隐若现的骨足。
独孤信低头望去,只见自己腰间悬挂的玄铁令牌正在剧烈震颤,令牌表面雕刻的山河图纹泛起幽幽紫光,竟与裂缝另一端逸云大陆的山峦轮廓隐隐呼应。
那团黑雾的灵魂波动陡然变得贪婪无比,仿佛饿鬼看见血肉般死死锁定令牌,连面具缝隙中溢出的寒气都带着灼热的欲望:
“就在你这现世修士的腰间!”
祭坛周遭的空气骤然凝固如铅,七道漆黑如墨的威压自虚空轰然炸开!
幽魂城的七位鬼王踏着缭绕的尸气从七个方位同时现身,嶙峋的指骨刮过祭坛石壁时迸溅出暗绿色火星,将整座白骨高塔围得水泄不通。
最前方的噬魂老魔身披残破的血色僧袍,手中白骨权杖顶端的骷髅头突然张开嘴,暗紫色的磷火从喉管喷涌而出,在半空凝成狰狞的鬼面图腾。
“不知死活的活人修士——”
老魔的声音混杂着骨骼摩擦的脆响,权杖顿地时祭坛地面龟裂出蛛网般的缝隙,
“交出幽冥令,本座允你留个囫囵尸首!”
话音未落,其余六位鬼王同时发出嗬嗬怪笑,他们袒露的胸腔里跳动着幽蓝色鬼火,指甲缝中滴落的毒液将石砖腐蚀出嗤嗤作响的孔洞。
独孤信瞳孔骤缩,寒芒在眼底爆射如星。
体内“万道归流·轮回”神通轰然运转,丹田处的黑白道力太极图疯狂旋转,发出风雷般的轰鸣。
被寒气冻结的经脉中,两股截然相反的道力如开闸洪水般奔涌,黑色道力如深渊吞噬阴寒,白色道力似骄阳融化坚冰,交缠的光流在他半边躯体炸开噼啪爆响,竟将肩头上鳞甲巨手的禁锢硬生生冲得粉碎!
“走!”
暴喝声震得祭坛穹顶的钟乳石簌簌掉落,独孤信袖袍鼓荡间四道金光脱袖而出。
那是四枚刻着北斗星纹的符篆,在空中化作金龙虚影,精准撞向东南西北四位鬼帅。
符篆触及鬼物身躯的刹那爆发出震耳欲聋的轰鸣,鬼帅们周身阵法禁制束缚,被金光灼出窟窿。
与此同时,他右手化爪如钩,五指间轮回之力凝成玄奥符印,猛地抓向祭坛中央的空间裂缝。
指尖触及扭曲空间的瞬间,黑白道力如潮水般涌入裂隙,原本稳定的空间涟漪骤然紊乱。
独孤信并非要穿越,而是以轮回法则强行撕扯通道的时空坐标!
裂缝深处传来空间崩塌的闷响,逸云大陆的青山影像开始像破碎的琉璃般迸裂。
“雕虫小技!”
黑雾人发出尖锐厉啸,周身灰雾刹那间化作万千尖刺,如暴雨般射向独孤信后心。
那些骨刺带着撕裂灵魂的尖啸,在空气中留下道道黑色轨迹,离他衣袍仅有三寸之遥……
千钧一发之际,西侧的增长鬼帅突然暴起!
他手中那柄缠绕着万千怨灵的蚀天剑猛地撕裂夜幕,猩红剑气如开闸的血河般奔涌而下,剑刃划过空气时爆发出令人牙酸的尖啸,将祭坛边缘的白骨浮雕劈得粉碎。
几乎同一时间,北侧持国鬼帅怀中的青铜琵琶骤然震颤,十二根琴弦迸射出实质化的音波——那些泛着幽紫光泽的音刃在空中交织成密不透风的屏障,每一道波纹都带着震碎魂魄的威能。
\"嘶——\"
东侧广目鬼帅的袖袍突然炸裂,一条覆着翡翠鳞片的巨蟒探出头颅,蛇信子吞吐间喷出墨绿色的蚀魂毒雾。
那毒雾落地即燃,将石砖腐蚀出咕嘟冒泡的深坑,升腾的毒烟在半空凝成狰狞的蛇形鬼影。
而南侧多闻鬼帅则将玄铁宝伞猛地掷向空中,伞面旋转时发出风雷呼啸,伞骨上篆刻的符文依次亮起,瞬间组成一座光怪陆离的奇门遁甲大阵,无数道符光如星雨般射向裂缝中心。
四种截然不同的鬼力在祭坛上空轰然碰撞!
增长鬼帅的血色剑气撞在持国鬼帅的音波屏障上,爆发出沉闷如雷的轰鸣;
广目鬼帅的毒雾被多闻鬼帅的符光点燃,绿紫色的火焰在半空中炸开蘑菇云。
整座白骨高塔剧烈震颤,塔尖的骷髅旗帜被能量风暴撕成碎片,祭坛地面的符文阵图寸寸龟裂,渗出汩汩黑色尸油。
空间裂缝在狂暴的能量冲击下扭曲如麻花,逸云大陆的影像被撕扯成流动的光带。
独孤信抓住这刹那空隙,周身道力鼓荡间如离弦之箭般暴退。
他袖中飞出的四枚符篆突然爆发出强光,将被金光灼伤的四位鬼帅瞬间裹入光茧,五道流光(一实四虚)如彗星般冲破塔窗,朝着幽魂城外的血色荒原急射而去。
\"想逃?!\"
黑雾人的咆哮声震得塔基的白骨柱纷纷断裂,青铜面具下渗出的黑气骤然膨胀百倍,形成遮天蔽日的鬼手虚影。
那鬼手五指攥紧时,整座幽魂城的上空都被阴云笼罩,无数道鬼影从城墙裂缝中涌出,朝着天际那五道流光狂追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