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洲城被打开,绵延十几里的马车缓缓驶入梁洲城。
李承时朝车窗两边望去,路上的行人寥寥无几,望向车队的神色冷漠无比。
家家户户窗户大门紧闭,街道上一派萧条。
林玉娘骑马走在前端,忽然就看到前方迎来一群人。
他们一看到林玉娘身后高高飘扬的旗帜,立刻就当众下跪:“下官拜见林大帅!”
木香立刻上前呵斥道:“什么人?”
为首那人大约五十多岁,带着一顶泛了毛边的官帽,一脸紧张道:“下官乃梁洲城府新任刺史周冲,得知林大帅进城,特意带着文武官员前来拜见。”
梁王自立为王不到三个月,真正的内廷压根没来得及建立,依旧沿用以前的手下为官。
就在刚才,梁王被沈明青刺杀身亡,沈家军压境,梁军主动投降了八成,城内官员得知,立刻放弃抵抗,打开城门欢迎沈家军的到来。
林玉娘对官场这一套很是头疼,立刻望向身后不远处的沈明青:“大哥,我不懂这些,要不你来应付?”
以前和李承瑾一同出行,都是李承瑾应付各州郡的官员,她只管带兵打仗。
沈明青愣住片刻,立刻下马上前道:“各位大人请起,有什么话咱们待会儿再详谈。”
如今需要解决的是身后这上万人的安置。
梁州刺史急忙迎着林玉娘等人进了州府府邸,热情款待。
而他们身后的马车车队还在继续朝着城中驶入。
因暂时不知去何处,沈明青只能让禁军安排马车沿着梁洲城各条街道停放。
“请问大帅,下官该如何安置那些人?”周冲小心翼翼道。
刚才那些马车沿着梁洲城四处停放的时候,已经让四周的百姓感到不安。
这段时间从京城仓皇而逃,所有人一路上都是睡在帐篷里,如今看到这有顶的屋子,谁都想闯进去。
林玉娘立刻望向沈明青:“他们一路过来是如何休息的?”
“大帅放心,有禁军管着,他们不会去干扰当地民众。”沈明青道。
他又望向周冲:“周大人,此地有什么地方比较宽敞可以容万人搭建帐篷的?”
周冲愣住了。
他没想到这伙人占领了梁州后,并未冲入城里肆意抢夺,反而要找一块地方搭帐篷。
周冲迟疑了一下道:“倒是有这样的地,就位于外城南湖西侧,大约有七八里长,应该够这么多人暂住。”
“行,就这么定!”
很快,刚刚进城的各辆马车立刻又被带着朝梁州外城驶去。
“儿啊,咱们这是要去哪儿?”
坐在马车上的刘太妃感到又累又饿,忍不住问道。
李承时却始终低着头没吭声。
“哎,李家……真是到头了……”刘太妃抽噎道。
很快,数千辆马车陆续抵达了南湖西侧。
马车上的人下来一看,傻眼了。
还以为南湖如同京城里的金明池一般,亭台楼阁,花飞水榭。
眼前的南湖完全是一个原始湖泊,四周的芦苇密密麻麻,地面也全是凹凸不平的泥地,和荒郊野外并没有什么不同。
立刻有人失声哭了起来。
又有人骂道:“嚎什么丧,人家都愿意收留咱们,没让咱们被那些鞑子虏了去,就算是万幸了!”
……
这些昔日在京城里过惯了养尊处优生活的贵人们,此时全都狼狈不堪,神色悲哀麻木。
刚才在梁州城外的那一幕,依然历历在目。
就算有人暗地里抱怨此时所处的环境,但也不敢当众说出来。
万一被那位林大帅一怒之下将人丢出去喂鞑子,可就糟了。
李承时搀扶着刘太妃下了马车,环视一圈四周神色悲泣的人们,让宫人找地方安营扎寨。
立刻又有人因为抢占地盘吵了起来。
刘太妃见状,急忙道:“大家都安静些吧,大家暂时先委屈几日,待到了南边就好了……”
“你老人家倒是有人侍候,站着说话不腰疼!咱们如今变成这样,还不都是因为你们李家没用,白白丢掉了大好江山!害得我们背井离乡到如此地步!”
有个人忽然尖酸刻薄道。
立刻有人响应道:“对啊,要不是他们李家,咱们至于亡国吗?”
“都是他们李家人造的孽,要不就把他们全都丢出城外送给蛮子去!”
……
瞬间,有人起哄,刘太妃立刻被人围了起来,她身边的宫女被推搡得东倒西歪。
李承时才刚刚抬了一个箱子下马车,就看到母妃那边出了事,急忙大步跑了过去,一把将刚才起哄最厉害的妇人推开,怒吼道:“谁敢动我母妃?”
那妇人跌坐在地,立刻尖声嚎了起来:“你一个丧家之犬,还当自己是皇子呢?”
旁边的几个男人见状,立刻跑了过来,将妇人搀扶起来,朝着李承时怒目而视:“李承时,你在这里还逞什么威风?你敢推我母亲?”
说着那几人就立刻上前将李承时围住:“我娘说得对,如今回鹘那群恶狼一直在追咱们,不就是要找你们李家人算账,与其我们跟着你们遭罪,不如把你们这群丧家之犬全都扔出去喂狼!”
被人煽动后,其余人的情绪也瞬间被点燃了。
李承时一直护着自己的母亲,背上头上被重物击中,后脑勺顿感一阵尖锐的痛楚。
刘太妃一看到手上的血,尖叫一声:“儿啊,你流血了?”
李承时只感到一阵头晕眼花,双眼一翻就倒在了地上。
在他昏迷前的那一刻,他忽然听到众人们传来惊叫声,紧接着一双长靴站在了他面前,声音冰冷无比:“谁想要内讧,现在就滚出城去!”
听到这个熟悉的声音,李承时微微一笑,直接昏死过去。
醒来后,他发现自己正躺在帐篷里,旁边坐着一直抹眼泪的刘太妃。
“儿啊,你醒了?”
李承时立刻坐起身,环视整个帐篷:“娇奴!娇奴!她人呢?”
刘太妃急忙道:“你是说那位郑姑娘吗?她刚才特意来给你送东西,刚好遇上那几个闹事的,全都拉去抽了鞭子,这会子已经走了,说是要去执行军令,几日后回来。”
李承时呆呆地望向帐篷外的人来人往,心底一阵失落,眼帘垂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