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人静时,李浮生独坐在窗前,就着昏黄的油灯,翻看着这些年来记录的各色人生。
渔夫阿满、绣娘芸娘、书生柳明...一个个鲜活的面容在他脑海中浮现。
他蘸了蘸墨,在笔记的下一页缓缓写下自己的感悟:
\"人的性格就像一座与生俱来的牢笼,大多数人终其一生都困在其中而不自知。”
“阿满的勤劳本可以让他过上更好的生活,却因固执地坚持传统捕鱼方式而葬身大海;芸娘的才情足以让她自立门户,却因对认可的痴迷走向毁灭;就连柳明这样的聪明人,也险些被自己的骄傲毁掉一生。\"
窗外一阵风吹来,烛火摇曳不定。
李浮生搁下笔,望着跳动的火焰出神。
\"最可悲的是,人往往意识不到自己正被性格所困。”
“阿满至死都认为只是运气不好;芸娘临终时还在怨恨书生的负心;若不是我的介入,柳明也会抱着'世人皆醉我独醒'的执念郁郁而终。\"
他想起这些年游历各国时见过的形形色色的人。
那个总是怀疑妻子不忠最后孤独终老的商人;那个因吝啬小气而众叛亲离的地主;那个因优柔寡断错过一次次机会的年轻官员...每个人的悲剧,都能从他们性格中找到根源。
\"改变性格比移山更难。”
“它需要极大的自省能力,需要承认自己可能错了的勇气,更需要来自外界的点拨和引导。”
“就像柳明,若非遇到我,他可能永远都不会意识到问题出在自己身上。\"
李浮生轻轻叹了口气,继续写道:
\"所以大多数人终其一生都在重复同样的错误,陷入同样的困境。”
“不是他们不想改变,而是根本不知道需要改变,或者不知道如何改变。”
“性格决定命运,此言不虚。\"
写到这里,李浮生突然想起自己。
作为长生者,他是否也被某种性格所困?
他自嘲地笑了笑,在最后补上一句:
\"或许,能够意识到自己可能也被性格所困,就是打破这个牢笼的第一步。\"
李浮生合上笔记的瞬间,忽然感到一阵异样的清明。
这种感觉来得突然又微妙,就像清晨推开窗时扑面而来的第一缕风,带着露水的清新,却又转瞬即逝。
他下意识抬手按住太阳穴,却发现头脑比任何时候都要清醒。
\"奇怪......\"
他喃喃自语,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笔记粗糙的封皮。
窗外蝉鸣阵阵,此刻听在耳中都变得格外清晰,仿佛被某种力量过滤过一般。
李浮生低头看着自己的手掌。
掌纹依旧,却似乎多了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
他闭上眼,尝试感受体内可能发生的变化,但毫无成果。
但那种奇妙的清明感确实存在,就像常年蒙尘的镜子突然被擦亮,又像是浑浊的水中沉淀物终于落定。
次日清晨,他起身走到院中。
阳光透过梧桐树叶,在地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一只蝴蝶从眼前飞过,翅膀扇动的轨迹在他眼中变得异常清晰。
远处孩童的嬉笑声传来,他能分辨出其中每一个细微的情绪变化。
这种感觉太奇妙了——不是获得了什么新能力,而是原本就有的感知突然变得敏锐而通透。
就像一直生活在雾中的人,突然看到了晴朗的天空。
一个普通的集市日。
他站在算命摊前,看着一位衣着华贵却眉宇间带着忧愁的中年商人走近。
就在对方开口前的一瞬间,李浮生眼前突然闪过几个破碎的画面:一间药铺、一纸契约、一个卧病在床的老人。这些画面转瞬即逝,却清晰得令人心惊。
\"先生,我想算算...\"商人刚开口。
\"您是为了城南那间药铺的买卖而来,\"李浮生不假思索地说,\"家中老父病重,急需用钱,却又担心贱卖了祖业。\"
商人惊得后退半步,手中的折扇\"啪\"地掉在地上。
这正是李浮生以前从未有过的体验——过去他需要仔细观察对方的衣着、谈吐、神色,再结合卦象推算。
而现在,答案就像水中的倒影,直接浮现在他眼前。
这种能力时强时弱。
有时只是一个模糊的预感,有时却是栩栩如生的画面。
在茶馆里,他能预知小二下一步会打翻哪个茶壶;在书院中,他能猜到哪位学子会在考试中作弊。
最奇妙的是,当他全神贯注时,甚至能\"看\"到片刻之后的未来。
一个月夜,李浮生做了个实验。
他站在河边,集中精力想象下一秒会发生什么。
突然,他\"看见\"一条鲤鱼跃出水面。
这个画面刚在脑海中闪过,现实中就真的有一条银鲤破水而出,在月光下划出一道闪亮的弧线。
\"预知未来?\"李浮生喃喃自语。
但这种能力也有限制。
越是重要的、牵涉人多的未来,看到的就越模糊;而越是近在眼前、关乎个人的小事,预知得就越清晰。
而且每次使用后,都会感到一阵眩晕,仿佛消耗了某种看不见的\"力气\"。
李浮生渐渐摸清了这种预知能力的规律。
那是一个安静的午后,他坐在书房里,尝试着主动触发那种奇妙的预见状态。
茶香袅袅中,他发现只有当自己内心真正\"想要知道\"某件事时,那些未来的片段才会浮现。
就像打开一扇门——必须要有推门的意愿,门才会开。
\"原来如此,\"他若有所思地摩挲着茶杯,\"不是天机主动示现,而是我心有所求,才得见一二。\"
起初,李浮生还会使用这种能力。
但使用过几次之后,他就察觉到了不对劲。
开始是自然的好奇,随后下意识的确认,之后,成了一种难以克制的冲动。
\"就像...\"李浮生在心中想道,\"常年依赖拐杖的人,双腿会渐渐失去力量。\"
意识到之后,李浮生开始有意识地戒除这种能力。
就像戒酒之人远离酒肆一样,他尽量避免可能引发预知的情境。
当\"想知道\"的念头浮现时,他会立刻转移注意力,或是用理性分析取而代之。
这个过程比想象中艰难。
有好几次,在遇到棘手问题时,那种熟悉的冲动又会卷土重来——\"只要稍微用一下能力就好\"。
但李浮生都忍住了。
他宁愿多花时间观察、思考、推理,就像获得能力前那样。
\"预知就像作弊得到的答案,\"他在笔记中告诫自己,\"看一次是参考,看两次是依赖,看三次就会万劫不复。\"
李浮生站在渡口边,目光追随着一位正在与船夫讨价还价的商人。
微风拂过,带来江水特有的潮湿气息。
他注意到商人右手小指上的墨渍,腰间算盘的磨损程度,以及说话时不经意流露出的南方口音。
\"这位客官应该是从杭州来的绸缎商,\"李浮生心想,\"最近生意不顺,急需压低运费成本。\"
就在这个念头浮现的同时,他眼前闪过几个片段:商人在客栈清点账本时的愁容,一封被揉皱的家书,以及最终成交的运费价格。
这些画面来得快去得也快,却完美印证了他的推断。
经过长时间的自我训练,李浮生已经找到了能力使用的最佳平衡点。
他不再依赖预知,而是将其作为验证推理的工具。
就像此刻,他先通过观察得出判断,再用预知稍加确认——这种方式既不会削弱他的观察力,又能保证判断的准确性。
更奇妙的是,李浮生发现这种能力的范围正在自然扩展。
某个春日的午后,李浮生在书院偶遇一位名叫陆明的年轻学子。
通过交谈中的蛛丝马迹,他推断这个年轻人将来会在仕途上有所作为。
当他深入思考这个推断时,眼前竟然闪现出十年后的画面:陆明身着官服,正在审理一桩案件。
\"有意思...\"李浮生暗自思忖,\"似乎随着我推演能力的增强,预知的能力也在不断增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