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个人听到他说话的怪怪腔调,都不由得一顿,尽量不表现出来异样,纷纷礼貌微笑:“哦,是哥哥啊,朝晕,你哥哥看起来还挺帅的。”
其实她们根本看不出承绰长什么样:他在她们靠近的时候就低下了头,连带着肩膀也沉了下去。
虽然这么说有些夸张了,但是确实看起来有些畏缩。
那么说一下,只不过是出于礼貌。
不过还真奇怪,听说朝晕家里很厉害的,没想到还有这么……嗯,穷酸的亲戚?
朝晕没回答,瞥了一眼自己的肩膀和承绰之间的空隙,又收回视线看向她们,认真问:“盼盼,有什么事吗?”
“哎呀,怎么整天板着一张小脸呀!知不知道看起来多萌!”盼盼笑着勾上朝晕的肩,不经意间又把朝晕和承绰隔得更远了:“一起去歌星大咖那儿唱歌呀!他们那儿这几天做活动。天气预报还说晚上有小雪,你想想,大家唱完歌回家的时候突然下起雪,多浪漫啊!”
“最重要的是,”另外一个古灵精怪的女孩儿也凑过来,冲朝晕眨眨眼:“我们就喜欢听你唱歌,有意思。”
剩下的那个女生连连点头。
朝晕看着自己的三个歌迷,轻叹一口气,一本正经地拍拍她们的头:“可是我今天有约……”
承绰突然出声:“去吧。”
朝晕卡壳了,掀开眼眸看过去,瞳仁里没有波澜,只有一湖关于他的模糊倒影。
在这一刻,他们之间的距离比现实里更远,隔了一条银河一般。
没有说话,几个人都没有说话,三个小女生面面相觑,总觉得气氛僵硬起来。
盼盼大着胆子问:“朝晕,你和你哥哥有约吗?有约的话,我们就不打扰你们了。”
“没事,她跟着你们一起去玩更好一些,”承绰说到,低下眉眼,语气平静沉稳:“她更适合和你们多相处相处。”
看着其实感觉没有很大年龄,说话还真像大人呢。
不过话是这样说,肯定还是要问朝晕的意见的。三个人又看向朝晕,小心地问:“那,朝晕你说……?”
朝晕突然伸手扯回自己的书包,动作间正常说到:“我跟着你们去唱歌。”
说着,她又把手上的香肠塞给承绰,后者被她突如其来的动作弄得怔住,没反应过来,朝晕仰眸看他,眼神没什么不对,但是带着股凶劲儿,声调冷下去:“拿着。”
盼盼她们又是目瞪口呆:这到底谁是谁的长辈啊?
承绰条件反射地接过这根已经冷掉的香肠,朝晕手上没了东西,被盼盼他们拉着转身离开,很快就被蹦蹦跳跳的三个人拉着走远了。
承绰拿着这根烤肠石化在原地,微微转动了僵硬的脖颈,眯眼看着她们的背影越来越小、越来越小,最后缩成针尖,然后狠狠扎进他的胸口。
胸口处这才后知后觉地往外冒着酸和涩,他另一只手无意识地摸上背后背包上挂着的粉色星星,低头安静地看着这根烤肠,迟疑地咬了一口。
好凉。
他蹲下去,视线漫无目的地落在马路对面的树干上,一口一口吃着烤肠,旁边有人经过也不再在意了,有人擦着他的衣服或者裤子走过,他也没什么反应。
他只是想:朝晕刚才不开心了,到地方了应该吃点甜的。
她真的更想和他一起去南城玩吗?可是和与她同一个世界的人一起玩,应该会更开心吧?
是要多和那样正常的同龄人交朋友,和她们一起玩儿,总不能一直和他这种人厮混吧?只分给他小小的,少少的,微弱的喜欢就可以了。
可是想是这么想,心却像流脓似的,潮湿的疼痛钻进血管,每次呼吸都会带着冬天的酸和闷沉的胀。
他想,他还是自私、不成熟的一个人,放手这门课还是没能学会。
不过他本身也不用学这门课,他本来就没什么能放手的,因为除了没用的时间,他的手心抓不住任何东西。
谁会想到他有想要抓紧的东西呢?
他的内心远远没有外表这么平静,扔掉香肠棍后,他又点了一根烟。
他已经很久没抽烟了,认识朝晕之后,连一盒都没有抽完,总想要省钱给她买点好吃的好穿的。
猩红的火光一明一灭,一灰一断,可每次从口中吐出烟雾时,胸口中的郁闷感却不减反增。
他不禁抬头看着天空,烟把眼前的天磨成了一块儿镜子,他甚至听得见自己心里一声声叹息——
一种明知不可为却避无可避的深切无奈。
天更冷了,他察觉到了,站起身,往刚才那个女生说的那家歌厅走去。
一个小时过去,天更灰了些,阴冷冷的。
朝晕和同学一起下楼的时候就发现了,似乎真的有下雪的征兆。
同学刚才在笑她的歌声,出了歌厅后又失望于没下雪。
朝晕没吭声,一言不发地望着店门口电线杆旁边站着的人。
他高壮的身影拢进灰色里,僵硬着,一动不动,也像一个电线杆。但是朝晕看向他的一瞬间,他似乎又活了,缓缓抬脸看她。
盼盼惊呼一声:“朝晕,你哥哥在这儿等了一个小时啊?天啊!多冷啊。”
朝晕微不可查地皱眉,承绰已经上前,垂眸看她这身毛衣,摇了摇头:“太薄。”
朝晕不搭腔,承绰又自顾自地把背包拿下来放地上,要脱下自己的外套给朝晕,朝晕却先一步别过脸,冷声道:“我不要你的衣服。”
承绰的动作滞住,好像有冰碴子砸了他一身。
他又沉默着把衣服穿回去,张了张嘴,问:“围巾呢?”
朝晕不看他:“不想戴。”
盼盼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看错了,承绰如高山一样的身躯居然微微颤抖。
又是一阵诡异的沉默后,男人像认输了一样泄了气,小声问:“唱完了吗?”
朝晕声色平静:“唱完了。”
承绰似乎深吸了一口气,手指蜷缩,奇怪的腔调里裹挟着盼盼她们听不懂的一种卑微:“要回我家吗?”
话音刚落,朝晕直接拒绝:“不,我们要一起去吃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