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都的街道两旁的酒楼挤满了人,但街道却干干净净,没有行人。
“这秦王世子娶亲好大的阵仗,内廷还将街道都清了,这阵仗都比得上娶个皇后了。”
“噤声,什么都敢胡咧咧,脑袋不想要了。”有人呵斥道,先前那人自知自己说错了话,瑟缩了一下脖子。
他们的声音在嘈杂的酒楼中,虽然明显,但显然还是有人听见了,就有人道:“张兄这话也没错,方才内廷的迎亲队伍,还有那些仪仗,幢、幡、金节等物的数量,你们数了没?还有那雉尾扇、孔雀扇?”
“我方才数了,礼扇偏扇、方扇、团扇各九对。”这话音一落,嘈杂的酒楼静了一瞬,还能听见有人倒抽气的声音。
“没、没数错?”有人结结巴巴的问道:“这不是太子妃的规制?嘶……”
没有人回话,有心之人刻意数过,自然是不会数错。
内廷的仪仗队到了定远侯府,林家的下人数过仪仗队的配置后,连忙将此事回禀了定远侯林驺。
“侯爷,那队伍的仪仗规制不对。”
林诌抚着山羊胡须,没有吱声,但脸色很阴沉。
一旁的曾氏抚着胸口,问道:“没数错?”
来回话的管事惶恐道:“老夫人,老奴亲自数过了,礼扇九对,华盖四对,幢、幡、金节各九对。”
“内廷那边最先说规制是多少?”曾氏追问。
管事回道:“礼扇四对,华盖两对,幢、幡、金节各三对,这是亲王世子妃的规制,等同于郡王妃的规制。”
曾氏闻听此言,骇然道:“侯爷,这亲事不能成?焉知不是有人作祟?成了亲,就大祸临头了!”
皇家的规制都是有定数的,越矩可是杀头的大罪,严重的可是会满门抄斩。
林驺没有回。
曾氏急道:“侯爷!”
林驺冷冷的看向她,显然是嫌她聒噪,打断了自己的思绪。这时,一个丫头进来通禀:“侯爷、老夫人,二老爷来了。”
林炜不疾不徐的走了进来,脸上甚至还带着三分笑意,对林驺与曾氏道:“父亲、母亲,内廷的迎亲队伍到了,咱们也该出去迎亲了。”
曾氏却急道:“这么快就到了?完了,完了,这该怎么办好?”
“母亲何故慌张?”林炜问道。
曾氏就道:“塌天大祸就在眼前,哪能不慌?”
一旁站着的管事就急忙将事情说了,林炜却半点不急,对曾氏道:“母亲不必着急,既然这仪仗队能从内廷发出来,就说上面有人点了头,别管点头的人是谁,咱们也只得受着。”
曾氏慌道:“不行,这规制不对,四丫头不能上轿撵。要不,侯爷咱们现在赶紧进宫请罪,求陛下宽恕。”曾氏想了想,这花轿还是不能坐,早点去请罪,也许还能保住定远侯府。
林驺没有搭话,只看向林炜,见他神情有恃无恐,心里猜到了什么,定定的看了他许久才道:“你是四丫头的亲爹,你都这样说了,那就让四丫头上花轿吧。”
“是。”
林炜在曾氏慌张的眼神中离开,半点没给曾氏阻拦的机会。
曾氏只觉头晕目眩,恨不得立时昏厥过去。
林驺看了一眼曾氏,对一旁的管事道:“拿我甲胄来。”
管事不明所以,还是领命行事。
林驺这才对曾氏道:“是福是祸,就看明朝,你在这急也没用,倒不如去看看四丫头。”言罢,林驺就离开了。
婋婋得知外边的仪仗队到了,便对颂安、时祺两人道:“叫人喜娘唱妆吧。”
时祺应是,颂安就扶着身着绿色吉服的婋婋出了房门。
走到院门,一青年男子穿着官服站在院门前,是林家二房的唯一男嗣林聿,一身深绿的朝服,衬上他隽秀的面容,平添几分风姿,他嘴角含笑,对婋婋道:“四妹妹,为兄送你出嫁。”
“多谢阿兄。”婋婋持着喜扇,朝林聿行礼。
林聿笑了笑,好似朗月风清,他背起身着吉服的婋婋。
看起来瘦削的林聿每一步都走得很稳当,显然平日里是练过武艺的。
到了侯府正门处,林驺穿着甲胄,林家两房的男儿都穿着官服,在门前相送。
林驺看向婋婋,对婋婋道:“四丫头,本侯驰骋沙场几十载,这身甲胄跟了我几十载,上面的每一道痕迹,都是本侯为国朝尽的忠,今日就穿这甲胄送你去宫中。”
婋婋看向甲胄,不管林驺为人如何,他镇守幽州十几载,确实是实打实的功绩,保家卫国之功臣,于是婋婋拱手拜了一拜,拜的是着甲胄,也是镇守边疆的所有将士。
“上轿吧,莫要错过及吉时。”林驺看向来迎亲的礼官,对方满头大汗,显然是急的。
婋婋在林五娘的搀扶下,上了轿辇,林五娘作为随嫁的媵妾,手持五谷,跟在轿辇旁边。
林驺穿着甲胄,骑上战马,他虽已白发苍苍,但周身的气势骇人,这是战场厮杀千百次才能养成的杀意与战意。
“奏乐!”礼官高呼一声,庄严喜庆的礼乐响起,隔着两条街都能听见。
号角声夹杂在礼乐中,穿透力十足。
又一声号角声响起,戴着黄金面具的白发女子,穿着金色的战甲,手持长枪,跨上枣红色的战马:“出发!”
她的身后是身穿轻甲的战兵,他们高呼“战!战!战!”,像是虔诚的朝圣者,跟着他们心中的圣者前行。
队伍的中间战车之上,坐在轮椅上的白发男人嘴里喃喃道:“女华……快逃,女华……”
“女华。”身着吉服的昭阳夫人,素白的手指一遍又一遍的抚过[爱女李氏女华之灵]的金文,也许是抚摸的次数太多,上面的金文已经斑驳。
她将灵牌抱在身前,对翡翠道:“走吧,别叫女华等急了。”
翡翠应声,跟在她左右准备扶着她,小梅摇头道:“今日我心中欢喜,不需要人搀扶。”
翡翠就道:“日后,夫人每天都能像今日这般欢喜。”
小梅道:“我只怕欢喜太过。”
“怎会?”翡翠笑着回道。
主仆二人携手,乘坐着轿辇朝奉天殿而去。
后面轿辇上的蘅娘,对身旁的秋儿道:“今日她倒是走得快,我还想着会她一会,不想落在了她后面。”
秋儿笑着回道:“今日是秦王世子娶亲之日,昭阳夫人高兴也实属正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