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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菊忙叫人落轿,示意桂瑛给吴七娘打轿帘子,上前对来问话的婆子道:“妈妈有礼,我家娘子是二郎君屋里的吴小娘,蜀地吴家女,刚从蜀地来,在屋里焚香净身后洗去尘土,方敢来拜见夫人,请妈妈进去通禀一声。”一番话,既点明了吴七娘出身不差,又点明了她对杨夫人的敬重。

说着,小菊就将袖子里放着的荷包,塞到了婆子的手里。

那婆子一捏这荷包,心下暗惊讶,摸着像是金银裸子,有一二两重,出手可够大方的。她虽然没听过蜀地吴家,但看对方这出手,想来也是个世家贵族,因此忙不迭的进去通禀。

“姑娘稍待,我这就进去通禀一声。”

此时,吴七娘揣着暖手的水貂手桶下了轿,空中飘着小雪,桂瑛站在她身后,给她撑伞。

小梅带着其余的丫头婆子,在她们身后候着。

小菊在院门处等了一会儿,方才那传话的婆子小跑出来,满面含笑,对小菊道:“姑娘,夫人请你家小娘进去。”

小菊忙又福了福身,婆子只说她多礼。

小菊快走了十余步,到吴七娘跟前:“娘子,夫人请你进去。”

说罢,就扶着吴七娘进了琉璃院。

一进院,就只觉这院内院外好似两个世界,外面白雪覆盖天地,不论是院墙还是树木,都被白雪覆盖,但院内却似春日,摆放着不少盛开的鲜花绿植。

刚进院子,院子左边的墙角处,栽种着两棵腊梅,看花型,应是腊梅里的名品檀香、素心,腊梅花香经风雪而凌冽,虽然香气馥郁,却不让人觉得闷,反而让人深深沉醉。

腊梅树前边与侧面,有一丛假山湖石,还有个两臂长的小水潭,潭里居然还有几朵盛开着的莲花,花叶之下,几条颜色艳丽的小金鱼,正在潭里游戏,更别提廊下摆放着的各色花卉了,有水仙、红梅、霜降、仙客来、白山茶,不一而足。

小菊扶着吴七娘经过廊下的时候,看见那小潭里的游鱼,忍不住暗自惊讶,这样大雪纷飞的季节,这小水塘居然没有结冰,不知是如何做到的?

吴七娘瞧见这满园的春色,心下好奇,但还是按捺住了,没有问出口。

小菊瞧出来了,就向领路的婆子道:“外边风雪如此大,这院里却犹如春日里般暖和,不知道是如何做到的?”

婆子听了此言,面露骄傲道:“这呀,都是大人的主意,当初修建这琉璃院的时候,院内的墙与地砖下,都埋有火道,冬日里,只待下了初雪,就开始给这些火道输送滚水,循环往复,不曾间断,这才让这院内百花开放,犹如春日盛景。”

小菊惊讶道:“那这一日里,要费多少的柴火木炭?”

婆子笑道:“每日里光碳火花费,就要二三十贯,一个冬日里下来,少不得要抛费二三百金。”

听了婆子的话,小菊只觉得手臂处衣袖收紧了些,原是吴七娘方才没忍住攥紧了她的袖口。

吴七娘现下心凉了半截,再无任何夸耀之态。

等到了正屋处,两个婆子替吴七娘打门帘,小菊经过两人身边的时候,扫了一眼她们的穿着,虽然穿的是棉布的外衣,但从衣摆处能瞧出,内里应该是有皮毛作为内衬。

进了屋子,迎面而来的就是一股热浪,根本就穿不住皮褂子。

有两个十二三的小丫头过来,向两人行礼,帮吴七娘解去外面穿着的灰鼠皮大氅。

随后,便引着吴七娘与小菊,走过了纱橱,进了内屋,领头的那个道:“吴小娘,夫人在里间。”说着,就替吴七娘打帘子,请吴七娘进去。

小菊跟在吴七娘身后,眼角余光扫了扫这屋子里的陈设,不是她想象中的富丽堂皇,反而十分的简朴,除了彰显身份的金玉瓷器外,就是大大小小摆放在各个角落的书架、书柜,想来这杨夫人是真的很喜欢看书,这些书架都摆放在她平日里触手可及之处。

进了内屋,这儿应该是会见女客的内客厅,左右两边是紫檀木打造的全套雕花大柜子,中间是一张铺着火狐皮的炕,炕上摆着一张螺钿铺面的小几,上面放着白玉茶具,一个贵夫人半靠在炕头,单手拿着一卷书,烟灰紫的芍药纹漳绒裙摆散开,与火狐皮交相辉映。

小丫头上前道:“夫人,吴小娘到了。”

吴七娘听见此言,忙带着丫头小菊上前行礼:“妾吴氏瑜娘,见过夫人,夫人万福万寿。”

小菊也跟着道:“奴婢见过夫人,夫人万福万寿。”

杨夫人见人来了,将手里的书卷放下,坐起身来,打量了片刻吴七娘道:“常言楚地多绝色,蜀地多美人,今日一见,倒是不虚此言,起吧。”

随后杨夫人又道:“来人,给吴小娘奉茶。”这是赐座的意思,就有两个机灵的仆妇,抬来一个八足的红木圆凳与带托底的五足红木梅花案,放在下手的位置。

杨夫人示意吴七娘坐下说话,吴七娘谢过后,方才坐下,动作显然没有出门前那般从容。

小菊站在吴七娘身后,借着丫头奉茶的时候,才敢偷偷打量了杨夫人一眼,随后又垂下头,做足了老实恭敬的模样。

外边传言杨夫人貌如无盐,不甚出众,但方才一瞧,却觉得她不似传言那般,虽然容貌上说不上出众,只有中人之姿,但气度非凡,贵气中又带着几分书卷气,第一眼瞧去,只会惊叹于她的精气神。

她有一双十分好看的瑞凤眼,目如点漆,雍容中又带着几分孤傲,在她这一双出众的眼眸映衬下,其余的五官就显得没那么出众了。

不过,在小菊看来对方是极为漂亮的,只一眼就在小菊心里留下了深刻的印象,只记得对方那双眼眸,与她淡紫色的衣裙。

这张脸,小菊记了一辈子,为其做了无数的画,又毁去了无数的画,总觉得笔墨描绘不出对方的神韵与气度。

如月之华,如雾之形,非凡尘之笔能描绘。

杨夫人说话的声音很温和,见吴七娘紧张,便询问了几句蜀地的风光,又问她来了并州可还习惯。

吴七娘斟酌字句,一句一句的回了,端着的身姿慢慢的舒展开来,脸上也带起了真心的笑容。

两人正说着话,一盏茶还没喝上两口,就有小丫头来报:“夫人,大人下衙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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