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远听得周冲急呼大事不好,皱眉问道:
“周护卫何事惊慌?”
周冲向前一步,一张脸紧绷,低声且又快速的说道:
“陛下命您速速进宫,太子…”
姜远闻言眉头一皱:“怎么回事?太子怎么了?”
周冲犹豫了一下:“小的不知,陛下只令末将速请候爷进宫!”
姜远见周冲犹犹豫豫,显然有话藏着,便道:
“你最好先说明白,太子到底怎么了!”
周冲左右看看,却只道:“侯爷,您别问这么多了,快点进宫吧!”
姜远见周冲的表情确实着急万分,当即也不再追问,命文益收牵出马来,当即往燕安赶去。
二人一路狂奔,疾驰到皇宫前,周冲却并不下马,而是纵马直往崇德门内而去。
姜远心中直犯嘀咕,崇德门内禁行所有马匹与马车。
所有到此的朝臣,别管你有多急,都得老老实实下马步行。
周冲做为殿前都指挥使,不可能不清楚这个规矩,但今日却是纵马直闯入内。
就这还不算完,周冲领着姜远进了崇德门后,竟径直往后宫而驰。
更离谱的是,不但没有任何人阻拦,还有太监早早将通往后宫的门户全开了。
等他二人纵马过去后,才匆匆关门。
姜远见得这情形,眉头已是皱成了川字形,暗猜太子到底出了什么大事了。
两人一直纵着马奔至一座宏大的宫殿前,这才停了下来。
姜远抬头一看那宫殿门头上方,只见牌匾上写着‘凤宁宫’三个大字。
这特么是皇后的寝宫。
而此时,这凤宁宫外站满了持刀披甲的金吾,人人神情严肃。
姜远与周冲刚翻身下马,一个拿着拂尘的太监急步从殿内而出,朝姜远叫道:
“丰邑侯,快快入殿,陛下已等您许久了!”
姜远点点头,也不多言,大步往殿内而行。
刚进得殿内,就见得里面跪了一地的人。
其中既有宫娥、太监,也有不少穿绿官袍的老头子。
赵祈佑正在殿内烦躁的踱来踱去,满脸焦急与恼怒之色,指着那群跪着不敢抬头的绿官袍老头怒骂:
“一群庸医!一群饭桶!朕真想把你们全砍了!”
那引姜远入殿的太监,小跑着上前禀道:
“陛下,丰邑侯来了!”
赵祈佑抬头一看,见得姜远大步而来,赶忙迎了上来,一把抓了姜远的胳膊:
“明渊,你来了就好!”
姜远本想行个礼的,见赵祈佑这般模样,赶忙问道:
“陛下,发生了何事?这般着急召臣前来。”
赵祈佑一脸凝重与悲怒:
“太子病危了!”
姜远闻言大惊失色:“怎么可能!怎么回事?!”
赵祈佑拉着姜远便往后殿走:
“你先进来看看,定要救太子一命!”
姜远忙道:“陛下,后殿乃皇后娘娘之寝宫,臣万不能入!”
赵祈佑急道:“哎呀!现在都什么时候了,你还讲究这些!”
赵祈佑也顾不上君臣礼法,将姜远拉进了后殿之中。
后殿也极大,正中摆着一张巨榻,或者说…是一个巨大的火炕。
上回姜远建议赵祈佑弄个火炕,他嘴上嫌弃,却是没想到转头就弄了个。
而此时,皇后张锦仪正坐在炕沿上垂泪不止,火炕前还站着张兴与张康夫,一脸忧愁之色。
“丰邑侯,快!救救太子!”
张锦仪、张兴、张康夫见得姜远进来,仿佛看到了救星,齐齐奔了过来。
“侯爷,您不是会换血法门么,快给太子换换血,用我的血!”
张康夫上前一把抓住姜远,低吼出声。
张兴也道:
“贤侄,现在全指望你了啊!”
张锦仪哭道:“丰邑侯,您定要救吾儿一命,本宫求你了!”
姜远一进来就被这父子三人围住,左一句右一句,弄得姜远完全不知道该先回答谁。
更不知道,太子到底怎么了,耳朵里听到的全是救命两个字。
“皇后、国丈、国舅,切勿聒噪!”
赵祈佑哼了一声,张家父子三人顿时稍稍安静下来,只剩得张锦仪在小声哭泣。
赵祈佑看向姜远:“明渊,现在只有你能救太子!”
姜远完全是懵的,问道:
“太子到底怎么了?陛下,您且先说说,臣到得现在,什么也没明白。”
赵祈佑稳了稳心神:
“上次朕与你、惠宁乡主在福满楼饮酒时,宫人来报,说太子被茶水烫伤,此事你还记得么?”
姜远点头:“当然记得!太子被烫伤还没有好?”
赵祈佑握了握拳:
“非但没好,还日益严重,本是一个小水泡,现在却愈发溃烂,宫中的太医用药石无数,竟无对策!”
姜远眉头一皱:“一点烫伤,竟这般严重?”
赵祈佑咬牙道:“朕起初也觉不严重,怎会料到竟成这样!
太医们说,太子这是得了疽毒内陷之症,恐是回天乏术了!”
姜远心中一凛,太医们竟对一个烫伤束手无策,还给太子判了个死刑。
难怪周冲去鹤留湾找自己时,支支吾吾不肯明言,这就是原因。
太子乃大周国祚,赵祈佑就是靠着太子的降生,才彻底坐稳了龙椅。
若病危之事传出去,必定朝野震荡民心不安。
赵祈佑又道:
“明渊,听国舅与万启明说,万启明之妻在济洲被人行刺,是你用输血之法将钟夫人救了回来。
你有此法,定也能救太子对不对!”
姜远这才恍然,难怪赵祈佑急召他入宫,原来是因为这个。
但那输血之术,仅对于失血过多之人有用,如何能治什么疽毒内陷之症。
姜远连什么是疽毒内陷之症都听不懂。
但来都来了,姜远也要去查看一番:
“陛下,臣可否看看太子之伤!”
“正是需要你来看!”
赵祈佑忙将姜远引到火炕前,只见得太子赵景稷被羊毛绒层层包裹着,只露了个小脑袋,不哭不闹也不睁眼,小脸的气色极其难看。
姜远伸手摸了摸赵景稷的额头,像是触到了一块火炭,烫得吓人。
姜远紧皱着眉问道:“烫伤了何处?”
张锦仪抹了抹泪答道:
“烫伤了右脚。”
姜远闻言将包着赵景稷的羊毛绒解了,果然见他的右脚肿得极大,脚背已全部溃烂,且还沾着许多绿脓。
“咝…”
姜远倒吸了口凉气,暗道不妙,谁能想到一个小烫伤竟变得如此严重。
看这创面,这是感染了。
姜远心下奇怪,宫中的太医这么多,他们虽然可能不知什么是细菌、病毒,但防个感染却是会的。
怎么给治成了这般模样。
“明渊,可否用那输血之法救太子?”
赵祈佑紧张不已,张锦仪也满是祈求的看着姜远。
张兴与张康夫,更是大气不敢出,静等姜远回答。
姜远能有什么把握,那输血之术拿来治这个,更是扯淡。
姜远回头看看赵景稷,又看看赵祈佑等人:
“呐个,陛下,将太医们传进来,臣想问些事。”
“传太医!”
赵祈佑龙袍一甩,大声呼喝。
跪在前殿的那群绿袍老头,弯着腰擦着汗,齐齐涌了进来,二话不说,又给跪炕前了。
姜远咳嗽一声,看着这一群撅着腚跪着的御医:
“本侯想问问,太子烫伤之后,谁处理的伤口,怎么处理的?”
一个留着山羊胡的老头,微抬了抬头:
“是下官处置的,用的是秘制甘草烫伤膏。”
姜远点点头,这太医使的膏药没毛病:“你是?”
那老头答道:“下官太医馆,太医令,司马妙。”
姜远又问道:“司马大人,本侯再问你,你给太子医伤时,可曾挑破水泡,而后另用了药?”
司马妙忙道:“水火烫伤起了水泡,岂可挑破,下官略知医理,怎敢如此。
其间也无另用他药,只是太子的伤情恶化后,才另用了些汤药。”
姜远又点点头,太医们也是知道那水泡不能破的,这是防感染的重要一环。
他们的处置却是无太大的问题。
但让姜远不解的是,既然太医们没有挑破水泡,难道是太子疼痛之下乱踢,自己将水泡踢破了?
这才导致的感染?
姜远摸了摸下巴:
“尔等是何时发现太子脚上的水泡破了的?”
司马妙又答:“太子烫伤三日后,下官来给太子换药,发现一夜之间创口红肿流脓。”
姜远一怔:“也就是说,前一天水泡没破,创口也比较稳定,然否?”
“正是!”
赵祈佑等人听得姜远与太医一问一答,却是听不出个所以然来。
而姜远心里却是泛起了嘀咕,如果这司马妙说的是真的。
那即便是太子自己弄破了脚上的水泡,也不可能一夜之间,就红肿流脓。
姜远想了想:
“司马大人,水泡破了过后,可曾用过其他的外用药膏?”
司马妙道:“没有,除了内服的汤药有改变,外用之药膏,一直使的秘制甘草膏。
这是治滚水烫伤之良药,下官一直用的此方。”
此时,张锦仪弱弱的问道:
“丰邑侯…那水泡不能挑破的么?”
众人闻言齐齐看向张锦仪。
姜远讶声问道:“可是皇后娘娘挑破的?”
张锦仪见得众人皆看向自己,小声应道:
“是本宫挑破的。”
“皇后,你怎能如此!”
赵祈佑闻言勃然大怒,他虽不知道挑破水泡后会怎样,但姜远一再询问这事,那定然是极为重要。
张锦仪见赵祈佑发怒,身子一颤连忙跪倒在地,哭道:
“臣妾不知道水泡不能挑破,臣妾罪该万死。”
张兴与张康夫也连忙跪下求情:
“陛下,太子乃皇后所出,定是皇后娘娘想让太子快点好,才将水泡挑破,陛下息怒。”
赵祈佑阴着脸看着张锦仪片刻,脸色慢慢缓了下来。
张兴父子说的没错,张锦仪乃太子之母,断不可能害太子。
且这段时间,张锦仪日夜守着太子,人都瘦了一大圈,着实母子连心。
赵祈佑压下怒火,忙将张锦仪扶了起来:
“皇后快起来,朕也是急火攻心,你勿怪。”
张锦仪泪如雨下:“陛下,恐是臣妾害了稷儿,若稷儿有个三长两短,臣妾也不活了。”
赵祈佑揽着张锦仪安慰:“没事,明渊会有办法的。”
赵祈佑这般模样,倒不是说他真的一点不怒了,而是此时要稳住大局。
若是太子出了事,皇后又跟着出事,那这后宫,甚至朝堂都得乱。
更重要的是,张兴父子就在一侧,这俩不但是国丈与国舅,还是重臣,自不能在他们面前责怪张锦仪。
姜远也劝道:“事已发生,皇后不必太过自责,为人之母,自是为子好。”
“丰邑侯,请您救救太子。”
张锦仪听得姜远安慰,泪水落得更快,弯膝就要跪倒。
如今,姜远是她的唯一救命稻草,如果太子夭折,她不仅要失去儿子,更可能危及她后宫之主的地位。
哪一样打击,她都承受不起。
姜远被她吓了一跳,抢先一步跪倒:
“皇后娘娘切勿如此,折煞微臣!”
“娘娘不可!”
张兴与张康夫也连忙扶住张锦仪,这可跪不得。
赵祈佑却是扶起了姜远,郑重恳求:
“明渊,你定要救太子,他之重要,你知道的!”
姜远暗叹一口气,所有人都将希望寄托在自己身上,自己又去找谁帮忙。
姜远心思急转,脑中灵光一闪,暗骂自己也是糊涂了。
太子的烫伤明显是伤口感染,只要弄清是什么细菌感染的不就行了么。
自己不是在家养了青霉么,对大多数创口细菌感染都是有效的。
只不过有些人会对青霉素过敏,但现在也没什么好办法,只有堵一把了。
当下,要再问一问张锦仪,私下给太子涂过什么药没有。
如果是用药不对,从而引发的感染,那才是大麻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