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女孩怯生生地拖步走到戈辉近前,忽闪着大眼睛,终于想到一句汉语:“叔叔”
“几岁了?”戈辉微笑着问道,一边向红莲伸手,红莲从自己的小坤包里掏出糖块放到戈辉手里,戈辉把几块糖直接放到小女孩的手中:“给你的。”
“啊里嘎……谢谢叔叔!”小女孩小心地说道,她已经看出来,所有人都紧张眼前这个叔叔。
“你叫什么名字啊?”戈辉尽量声音轻柔地问道。
“许小莲”小女孩的发音相当准确,学外语,小孩子真的很有优势。
戈辉伸手把许小莲抱起来,放在自己的腿上,然后对许明说道:“原则上我不反对,但你毕竟身处要职,纪律是底线,办法自己想,再多的话,我就不多说了。”
“大哥,我明白。”许明说道,扭头看了一眼身侧的许莲,继续道:“许莲也明白。”
“大哥”许莲轻声道:“我出身日本,但那里已经没有亲人了,我的家在这里。”
“就这样吧!我尊重许明的选择,他选的,我做大哥的,得认。”戈辉淡淡地说道,然后对坐在腿上的许小莲说道:“以后叫大伯。”
“大伯”许小莲的发音相当标准。
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气,自发的为许明和许莲鼓掌,只要戈辉同意,其它的都不是问题了。
“我不要嫁给你,一直当你是哥哥,你居然想睡我,还想让我给你生猴子,你这是哥哥该有的想法吗?”一个女生的虎狼之词从门外传来。
戈辉听到之后,惊诧万分,因为这些词儿,不应该是这个时代该有的。他把腿上的许小莲放地上:“去,把门打开,看看是谁?”
许小莲跑到门口,直接推开门,不远处的立柱前,一男一女相对而立。
戈辉从门口望出去,看到周玉坪正对一个女孩认真地说道:“你是我妹妹不假,但你不是咱爹娘的亲生女儿了,我怎么就不能娶你了?你又没有心上人,嫁给谁不是嫁呢,为什么不行是我呢?”
“反正就不行,哥哥就是哥哥,咱娘也说了,让我……”女生的话还没说完,就被戈辉的声音打断。
“你们俩进来,到这边谈,有我在,老十四不敢为难你。”戈辉插话道。
女生犹豫了一下,气哼哼地走过来,走进接待室。
周玉坪也跟着进来,看着戈辉惭愧道:“大哥,让你见笑了。”
戈辉轻轻摆手,说道:“即便不是亲生的,妹妹就是妹妹,兄妹关系不好吗?”然后又对女生说道:“我是老十四的结义大哥,你是他妹妹,也就是我妹妹,他不会为难你的,我也不会让他为难你。”
周玉坪解释道:“小时候我娘就告诉我,等小妹长大了,就让她给我当媳妇,我一直都是这样认为的。”
“大哥,我叫周滢。”女生先自我介绍,然后说道:“我娘让我自己决定,我不讨厌哥哥,就是从来没想过给他当媳妇,当了媳妇,哥哥就没了,我不愿意。”
“师弟,这个事儿,你还真管不了,让她们自己商量比较好。”红莲插话,然后又对周滢说道:“我是他的师姐,也是他的女人,他平日里也叫我师姐,我叫他师弟,并没有因为关系的改变,顺带改变了以前的关系。”
周滢低头沉思,红莲继续道:“周玉坪就是做了你的丈夫,也改变不了他是你哥哥的事实,是把他当丈夫,还是当哥哥,或者既是丈夫,又是哥哥,全在你自己。”
“我想娶周滢,除了从小就这样认为,还因为她让我放心。”周玉坪坦言道:“咱们十四兄弟的情况比较特殊,家属可靠是第一位的。对我来说,没有谁会比周滢更可靠,更让我放心,也心甘情愿谦让她,不会让自己心里不舒服。”
周玉坪说的非常有道理,在座的都深有同感。
许明的家属虽然特殊,但依然有防御性的措施,可以让风险降到最低。
“只是因为可靠、放心?”周滢突然问道。
“对呀!你是我妹妹,妻子都不一定有妹妹更可靠,更放心。”周玉坪点头道:“你看看在座的,能坐在这里的,就差把‘可靠’写脑门儿上了。”
“好了,你们俩的事儿,自己私下里解决。”戈辉发话道,然后又问别人:“还有谁带家属了?”
纪云峰、刘城、杨双、谭伟、鲁飞,都表示他们还没有家属。
“还是那句话,你们得努力了,不要错过亲上加亲的机会,我还等着订娃娃亲呢!”戈辉提议道:“接下来,给我安排房间,晚上咱们一醉方休。”
晚上,果然一醉方休,别人醉没醉,戈辉不知道,反正他是真的喝醉了,酩酊大醉,不省人事那种。
当戈辉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中午了。
“你终于醒了,王主任(王超辉)来过一次,他要和你谈权民阵线的事情。”孙婉儿一双美目,眨呀眨地看着依然睡眼朦胧的戈辉。
戈辉从床上坐起来,问道:“几点了?”
“还有不到三分钟十二点。”孙婉儿回答。
额……戈辉想了一下说道:“我和超辉一起吃中饭。”
小餐厅,戈辉和王超辉相对而坐,桌上是几样清淡的吃食。
“说吧!现在的情况。”戈辉直入主题:“眼看着8月1日了,准备的怎么样了?”
王超辉放下汤勺,说道:“经过小半年的努力,权民阵线基本成型,并形成了以书同文、黄明礼、夏洛等十几人为主的领导核心。成员遍及朝阳、锦州港区、锦西港区、奉天、宽城子、哈尔滨、辽阳、大连等特区的主要城市,涵盖了工农商教育各界,总人数超过五百人。”
书同文、黄明礼、夏洛,三人原名书嘎子、黄二狗、夏大牛,他们三人都是禁卫军最早的三百六十四人之一,名字还是参军时现场改的,虽然大字不识一个,但是形象非常正面,最重要的是忠诚,执行命令彻底,从来不打折扣。
他们三人当初不识字,是清朝国情造成的,并不是他们不想识字。从军后,一直在努力识字,回到震妖峰当教官之后,更有时间学习了,而且进步很大。到现在虽然不具备进京赶考的实力,但是读书看报写报告已经完全没问题了。
今年二月份,戈辉决定在特区两周年大会上,大胆尝试管理制度改革,仿效西方制度,成立常设特区议会,成立特区行政院,用特区作试验田,让有意参与特区制度改革的组织和个人,参与特区治理。
戈辉授意,王超辉安排可靠的人,秘密成立权民阵线,代表军方参与特区治理。禁卫军最初的三百六十四人显然是最可靠的人选,可以不优秀,但必须可靠。不会做事,有人指导,如果不可靠,那就不好办了,因为从表面上看不出来,需要长时间的观察,所以,可靠是第一位的,必须可靠,其他的可以花时间培养。相信,只要有平台,给机会,人不傻,结果肯定不会差。
权民阵线,是戈辉反复思考之后,确定的去军方化名称,以挂羊头,卖狗肉的方式,代表军方,参与特区治理。
权民阵线的施政方针是:权为民用,权自民生,权在人民。
权为民用,即权力是为人民服务的;权自民生,即权力是从人民中间产生的;权在人民,即权力掌握在人民手中。
“有资格参与特区治理的组织,有几个?”戈辉问道。
王超辉答道:“一共剩下五个,分别是:清国同仁会、特区商会、农工联合会、卡米耐斯特,还有我们的权民阵线。最多时多达十七个,差不多都是因为没有完整的组织架构、具体的规章制度、合理且持续的资金来源、明确的施政纲领,以及有固定收入的成员少于两百人,最后没有通过复审,失去了资格。”
清国同仁会:孙再芝、黄星、宋孝仁等,这是戈辉请过来的。
特区商会:孙翰林、李成合、张紫云,这也是在戈辉提醒之下,成立的。
农工联合会:卓越、陶宇、张群岭等,这个是自发的,靠他们敏锐的政治嗅觉,自发成立的,不但有完整的组织架构、具体的规章制度、合理且持续的资金来源、明确的施政纲领,而且有固定收入的成员居然超过两千人,简直匪夷所思。
卡米耐斯特:陈怀宁、房志武、吴首依等,戈辉请来的,原名岳王会(清末,确有其名),最近正式更名为现在的名字。
“北京朝廷那边呢?”戈辉又问:“上次陛下来朝阳,还特意和我确认了这个事儿。”
王超辉笑了,说道:“朝廷现在的主要精力是立宪,重点不在我们这里。”
“这我知道,也一直在关注。”戈辉说道:“光绪陛下在挖自己的统治基础,立宪成功之时,就是爱新觉罗家族失去权力之日。”
“光绪陛下指定庆亲王奕匡、载洵贝勒、大学士张翼代表朝廷,要求直接进入行政院。”王超辉说道。
“可以,皇帝的面子还是要给的。”戈辉淡淡地说道:“就是不知道,他的皇帝还能当多久。”
“立宪,不是皇朝永续吗?”王超辉不解道。
“立宪,皇朝永续,那是外国,不是清国。”戈辉放下筷子,惬意地靠在椅背上,继续说道:“清国,就没有立宪的土壤,光绪的下场就是周天子。”
“图啥呢?皇权在手不好吗?”王超辉感叹道:“立宪就是让出权力,朝廷不行,我们就行吗?”
“我们不一样”戈辉直接说道:“朝廷是被迫的让出权力,我们是主动分享权力。‘让出’和‘分享’不一样,‘让出’你可以理解成‘放弃’,‘分享’是权力还在我的手中,只是允许你也‘品尝’一下权力的味道。”
王超辉慢慢地咀嚼着口中的食物,一边思考着“让出”和“分享”的区别。
戈辉继续道:“以军方为主导的北方经济特区,极有可能会走上一条歧路,甚至是一条不归路。”
王超辉一脸吃惊的表情:“怎么可能?我们现在不是做的很好吗?眼看着越来越好。”
“不要觉得我危言耸听”戈辉无法用后世的北棒国和苏熊国来举例,只能进一步解释道:“军队,最擅长的是破坏,而不是建设。你觉得我们之前做的很好,那是因为特区发展初期事情少,还因为我们一直在打仗,战争时期一切为打仗让路,很多问题被掩盖了,或者被迫放下了。”
王超辉点头道:“这一点我承认,一切为打仗让路,确实有很多人为此做出了让步。”
戈辉继续道:“现在,虽然外部压力依然存在,但总体上和平了,那些被掩盖的,被迫放下的,你还能当做不存在吗?战场上的斗争是你死我活,明显的敌对双方。和平环境下的斗争,分不清敌我,也不会一直是敌我,都是在不断转化的,朝秦暮楚,城头变幻大王旗,都是正常现象,更不要说那些看戏的趁机从中渔利,复杂得难以想象。而这一切,我们不能当看客,我们必须下场参与斗争。”最后把问题抛给王超辉:“你说难不难?”
“难”王超辉稍稍想一下就觉得头大,确实很难,但他还是坚持自己的想法:“但我还是认为,我们现在就做的很好,只要我们不滥用权力,不过分使用权力,主动约束自己手中的权力,我们就会一直好下去。”
“你能这样想,非常好,但是,你不要指望所有人都能做到,更不要指望所有人都有你这样的觉悟。权力,就像鸦片,很容易上瘾。”戈辉说道:“如果让你放下手中的权力,你也百分之一百不适应。”
王超辉沉默了,的确,他也放不下手中的权力。
“所以说……”戈辉停顿了一下,又继续说道:“特区要想长远发展,稀释或者平衡军方在特区治理中的权力比重,非常有必要。因为真正的抉择,决不能由军方拍板,哪怕军方是正确的,必须要多数人和军方共同决定,让多数人参与进来,分享权力,分散权力,互相制约,才能稳定。虽然决策很慢,有时候还会错失良机,但不会犯太大的错误。”
见王超辉还在思考,没有提意见,戈辉继续道:“只有分享特区的权力,分享特区的利益,才能拉拢更多的人。否则,那些有实力,而没有权力的人,在关键时刻,在危险来临之时,会一走了之,甚至会站在我们的对立面。让那些人在特区管理中,有发言权,有决定权,有参与权,那么,特区命运,特区发展,就与他们自己的利益息息相关。这样,他们才能心甘情愿地和我们,和禁卫军全体,站在一起。”
“真的只能这样才行吗?”王超辉不甘心。
“我要把他们和特区捆绑在一起,成为利益共同体,命运共同体。”戈辉淡然道:“只要特区持续稳定,经济持续发展,他们就会一直和我们站在一起,禁卫军就会有源源不断的军费收入,大家各司其职,做好自己的,未来一定会更好。”
“好吧!”王超辉喟然道:“尽管我有不同的观点,但我相信你是对的,起码到目前为止,你一直是对的,所以我会坚决执行。”
“简单来说,一个人,或者一小撮人,解决不了整个特区的事情。”戈辉咽下一口菜后,说道:“把整个特区的经济和民生交到一个人或者一小撮人手中,非常危险,北京朝廷就是最好的反面教材。”
“那让这些人都进特区议会吗?”王超辉好奇道:“要是这样,人少的不是后老悔了。”
“嗯,都进。”戈辉点头道:“顺其自然,走到哪里算哪里,虽然儿戏,事实上就是儿戏,让他们自己闹着玩。我主要是在‘分享’权力,他们怎么想是他们的事儿。”
“所以……”王超辉一脸惊讶道:“就这么简单?我带人忙碌小半年,人家也准备了几个月,就这么打发他们了?”
“不然呢?”戈辉笑道:“我分权给他们,让他们有机会参政议政,他们还想怎样?贪得无厌,不懂得见好就收的人,我会让这种人滚蛋,甚至人间消失。”
王超辉又不懂了:“这样真的好吗?”
“天上不会掉馅饼,利益啊,权力啊,都需要自己去争取,去斗争才能得到。想不劳而获?做梦!容易得到的,也容易失去,大家都是成年人,都应该有这个觉悟,不用和他们解释太多。”戈辉无所谓地挥挥手。。
王超辉皱着眉头,想了又想,觉得老大说的有道理。
戈辉继续道:“我给他们提供了平台,确定了斗争规则,能走到哪一步,能走多远,全靠他们自己。”
王超辉感慨道:“大浪淘沙,剩下的都是金子,以后热闹了,收音机,报纸,都不缺新闻素材了。”
戈辉说道:“这只是开始,今年是这样,明年可能会那样,全看他们怎样斗争,怎样在规则框架内,战胜对手。”
“那新疆、青海、甘肃、宁夏、蒙古,这些远地方过来的人呢?”王超辉又问。
“和前两年一样,税收归他们自己,他们请求的费用,我们酌情给,最多给一半。”戈辉说道:“我们现在还管不到那么远,维持现状,确认从属关系,留待以后慢慢解决。”
“以后?以后是多久?让他们自由习惯了,还会听话吗?”王超辉觉得不靠谱。
“五年十年之后吧!我们的基本盘还是在东北,首先建设东北,然后再向西扩展。”戈辉解释道:“不听话?我就希望他们不听话,正好可以杀一批,腾出位置,安排我们的人,剩下的捏扁、揉圆、切片,全看我们的心情。”
王超辉若有所思又重重点头,等着戈辉的下文。
“只要枪握在我们手里,就不怕他们不听话,不怕他们不守规矩。”戈辉强调道:“规矩是什么?规矩是我们的工具,他们的围栏,只要枪在我们手里,我们放的屁都是规矩。”
咳咳,王超辉喝一半的水喷出来,他呛着了。
“事实就是这样!”戈辉摇头轻笑道:“权力一直在我们手中,从未少一分,我们能分享给他们,也能从他们手中收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