定北军演武场里,一年一度的新兵考核开始了。
小孩子学艺不精,总射不准箭靶,却朝卫长官抱怨阳光太刺眼,根本就看不见那红心。
黑衣黑甲的人走上前:“好,给我。”
一箭命中。
而后,试了试小军士身骨,很诚恳地点点头:“有点天赋,但不多。现在孩子都怎么了?这么瘦,营养不良吗?”
她表情过于严肃,小军士瘪瘪嘴,差点儿吓掉了猫尿。
南宫离忍笑:“那个……孩子们,咱这是考场,不是刑场,大家不要这么沉重哈。”
什么叫强势?强势不是要强,是一定把事做成,坚决完成任务的决心,不是自己说自己行,而是要有那个能力让别人认为你是对的。强势的人不会顾虑重重,只有越战越勇。
“将军,幽州军刚被一锅端了,全军重整,都是新兵,你就给孩子们一点时间嘛。”她央求。
“你这样,我还怎么带兵?”苏唳雪微微皱眉,表情却还是松动下来。
前不久,南宫丽派出十五路人马踏平了赵家。赵禄山故技重施,欲再抱皇帝大腿哭诉,却碍于陛下女儿身而没成,结果下了大狱,死在了里头,耗子啃掉一只眼睛才被狱卒发现,上报朝廷。
十六岁的新帝以三年巡游十三州,终使王化推行,为天下范。
可轮到将军府,史官奋笔,写的还是不伦,写苏家女妖异诡怪,写大熠的娃娃新娘到死都是处女,老处女。
阿依莎来串门,跳着脚咒骂:“南宫离,我不知道该去哪儿!这个世界不适合我,我讨厌它,我真的很讨厌它!”
女孩子声声控诉,无法原谅。
有些事,很难论对错,因为都说人言可畏,可到底是哪一个人在说哪一些话?到底是哪一根手指在戳哪一根素昧平生的脊梁骨?!
能伤人的,从来就不只是刀剑。
这世道把女人放在了一种尴尬的处境里,但尴尬的又何止是女人?
一个可悲的时代,人们就像一群可悲的刍狗,反反复复地跳进熔炉。
苏唳雪垂眸:“十年八年我还是活得到的,希望到时候,你可以喜欢它,也喜欢大熠。”
“将军,阿依莎殿下这些年的进步可能主要体现在大吵大闹上。”矜贵的新帝迈进大门,嗤道。
“丽儿?!不……陛下怎么来了?”南宫离有些惊讶。
“你们不肯回选侯城过年,朕便只好亲自来探望阿姐啊。”
南宫离呲了一下鼻子:“鬼丫头,你是来看唳雪的吧?”
她的小堂妹跟她太像了,眼光一样好,性子也一样执拗——那个人不过去,就要自己追过来。
“阿姐,我已昭告天下,青史为证,大熠武威侯永远都只有一个——苏将军是我大熠的将军,此后百年,千秋万代,都是我大熠的将军。”南宫丽道。
天底下第一个撕史书的帝王,史官写多少,她就撕多少,直到流言终止。
月光在尖尖的刀刃上闪亮,当愚昧成为公理,清醒就是犯罪。
传言,神在塑造人的时候,在有些人身上加入黄金这些人因而适合做统治者,白银放进辅助者的身体,铜铁放进了农民与女人的身体。
他们说,铜铁当道,国破家亡。
那就亡国好了。
《道德经》里有句话,吾恒有三宝,一曰慈,二曰俭,三曰不敢为天下先,说慈柔厚德方能长久。
可已经退让了那么多,除了痛苦什么也没得到,长久又有何意义?
过去,南诏女孩子被石块和毒誓杀死,在黎明没有颜色的神秘天光中,深眼睛的乌鸦从庙宇的灌木丛中飞出,叫声凄怆。
大熠不能在她手上变成第二个南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