并州城暮色沉沉,城楼上的旌旗在寒风中猎猎作响。
杨豹则带着两个侍从快马加鞭抵达此处,决意采纳段豪的建议,前往并州搞统战工作,将并州打造成对抗敌人的坚固据点,从这里吹响进攻的号角。
而此时,并州刺史府内却是另一番光景。
摇曳的烛火下,刘成端坐在虎皮椅上,目光如炬地盯着面前之人。
他的心腹大将令狐信被绳索紧紧捆着,双膝重重地跪在冰冷的青砖上,额角渗出的血珠与冷汗混在一起,顺着棱角分明的下颌滴落。
“令狐,我待你不薄,为何要在我面前诋毁徐士都?”
刘成的声音低沉而冰冷,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提及徐士都,他眼中闪过一丝温柔。
徐士都生得面如冠玉,俊美非凡,不仅精通音律,
抚琴时一曲,会弹很多精妙的曲子,而且这曲子,能让众人如痴如醉,同时在诗文上也颇有造诣。
作为赫赫有名的名士,刘成与徐士都因音乐结缘,常常彻夜长谈。
随着相处日深,两人情谊愈发深厚,逐渐有了龙阳之好。
在刘成的眼里徐士都是他的知己,因为别人都不懂他……刘成说到底是名士,喜欢诗文,喜欢音乐,喜欢闲情雅好,而因为其官职的原因,因为李宋叛军的原因,他的身边聚集了一群粗人,和一群阴沉诡计的谋士……
他与这些人,其有着本质的不同,这是他认为的,他与这些人接触,示好,其主要目的是为了对付叛军,而与这些人,他认为自己与他们是两个世界的人。
也因为这个原因,很多来投靠刘成的时候,待一段时间后,就离开了……虽然刘成展现的爱惜人才,但是一些大才们,来到了他这里,仔细和他相处一段时间,就知道,这是个什么人了。
令狐信作为刘成的核心将领,心腹大将,对于刘成的这种做法,是满心愤懑,如今正是统兵作战、攻伐李宋叛军的关键时刻,自己的主公却沉溺于男宠,整日醉心音乐。
更让他忧心的是,徐士都绝非表面这般单纯。
在支援拓跋卢资的钱粮一事上,此人竟私自克扣了部分物资。
拓跋家虽出兵助刘成攻伐叛军,但是其家底并不是那么富裕,你让人家出兵,你多少是要给予物资援助,从而保证人家的兵力,时刻能支援你到位。若拓跋家对于支援的粮草,看着不多,其没有追究,主要原因在于,你刘成是拓跋卢之的兄弟。
人家可能认为你自己的粮草也不多,从而无法全面支援,但是如果人家发现,你粮草充足,并没有给人家足够的物资援助,那么人家恐怕会有别的想法了……
令狐信将徐士都的所作所为如实禀告刘成,满心以为刘成能明察秋毫。
谁知得到这个消息的刘成只是淡然一笑,便将此事轻轻揭过。
徐士都得知令狐信告状后,在刘成面前不断进谗言。
久而久之,刘成心中对令狐信的不满越积越深……
而徐士都也明白,如果任由令狐信在这里,恐怕自己的好日子,是没有头的……
所以他一直在想方设法的谋害令狐信,从而把这个家伙干掉,终于让他找到了一个机会。
这个机会则是令狐信带领三千人与力羯朱宏发生了一场小规模的战争,而这场战争,令狐信直接跑路了。
当然令狐信这么做,也有着他的原因,并非是贪生怕死。
其原因是打赢了,没有任何利益可言,其次敌人的兵马多于他,若死战之,没有援军的话,必败,所以这个时候,撤离是十分明智的。
虽然力羯朱宏赢了,但也只是场面上好看,实际的利益没有得到什么。
然而这个事情,徐士都知道了,他立马则诬告令狐信勾结力羯朱宏……
而刘成本来就开始对令狐信而不满了,再加上自己男宠的话,如此之下这位忠心耿耿的大将下狱。
而此时的令狐信望着昔日信任自己的主公,满心的失望与无奈,却也只能在心中长叹……对于眼前的情况,令狐信没有一句话要说。
而刘成看着令狐信冷哼道:“你还有什么要说的吗?”
令狐信猛然抬头,铁索哗啦作响,眼底的血痕与青砖上斑驳血迹相映,倒比身后摇曳的烛火更刺目:“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他扯动嘴角,扯出个带血的笑:“可您若真斩了我这颗项上人头,并州将士的刀枪,明日便会在演武场铮铮作响……他们定会指着您的脊梁,骂一声乱杀忠良!”
喉间涌上腥甜,他却浑然不觉,字字如刀掷地有声:“徐士都克扣拓跋部粮草那日起,这盘联军棋局便已岌岌可危!”
“您纵容一个男宠弄权,这是要将你,和整个并州,带到无尽深渊中!”忽然剧烈咳嗽起来,指缝间渗出的血滴在玄色衣襟上,洇开暗红牡丹:“待力羯朱宏,率领大军,而来之时,不知道您宠信的徐士都的琴曲和诗文,可挡得住万箭齐发?”
夜风卷着烛泪扑在刘成脸上,令狐信却不再看那双渐冷的眸子,昂首望向殿外高悬的冷月。
这最后的谏言,终是要随他的性命,化作并州城头一声呜咽的号角了……
而刘成听完令狐信的话后,则可谓是大怒,他怒视着道令狐信:“死到临头了,还在这里,胡说八道……”
令狐信脖颈青筋暴起,猩红的双目直勾勾盯着刘成,狂笑道:“我所言句句属实!”
“主公今日不信,来日自会知晓!”
“到那时,只怕您悔之晚矣!”
他的笑声如破锣般刺耳,在空旷的大殿中回荡,似是要将满腔的悲愤与不甘尽数宣泄。
刘成脸色骤变,额角青筋突突跳动,袖中双手死死攥成拳头
他怒视着令狐信,眼中仿佛要喷出火来,猛地一拍案几,震得案上的竹简哗啦啦散落:“一派胡言!”
冷哼一声后,厉声喝道:“来人!把这狂徒拖出去,押到城门楼,斩首示众,以儆效尤!”
“我倒要看看,还有谁敢在背后嚼舌根!”
话音刚落,几名侍卫如狼似虎地冲进来,粗暴地架住令狐信,将他拖拽着往殿外走去。
令狐信虽被强行拖离,却仍梗着脖子,笑声渐渐远去,只留下满殿的肃杀与寒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