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阳城的皇宫内的气氛剑拔弩张,王远激昂的陈词刚落,一道冷冽的声音便如利剑般划破寂静。
尚书令陈柏大步上前,银白的须髯因怒意微微颤动:“你一个小小尚书郎,也敢妄言统领大军平叛?”
“纸上谈兵也需掂量自己的斤两!”
陈柏转身面向杨元超,苍老的声音中带着几分急切:“石正将军与杨元木殿下虽败,但是他们还活着呢,把军队交给他们…….”话未说完,杨元超猛地拍案而起,案上的竹简轰然作响:“逃兵而已!”
他眼中腾起滔天怒意:“我钦点的统帅,竟弃大军于不顾!”
“若非临阵脱逃,关中怎会一败涂地?”
陈柏闻言,喉结动了动,脸色微微发白。
他自然知晓杨元木生性怯懦,但石正出身行伍,从死人堆里摸爬滚打数十载,怎会如此不堪?
而且他也与石正共事过,这不是一个贪生怕死的人,他相信这里面,肯定有着什么隐情,他看向杨元超说道:“太傅,此事必有隐情!若能召回时政将军,当可查明真相……”
“不必了!”杨元超挥袖打断,神色阴沉如铁,“为将尚可,为帅不足。”
他的目光扫过噤若寒蝉的群臣,最后落在王远的身上。
这个年轻人虽侃侃而谈,可眼底藏不住的狡黠让他心生疑虑……但环顾朝堂,还能指望谁?
再用逃兵为主帅,难保不会重蹈覆辙;可启用毫无实战经验之人,又无异于饮鸩止渴。
帝国经不起下一场溃败,一但再战败,那么这叛军,恐怕就会兵临洛阳城了,到时候,洛阳城破,那么帝国,都有可能要完蛋了……
陈柏急得额头青筋暴起:“那也不能将国运托付给一个从未上过战场的人?”
杨元超沉默片刻,忽而转向王远,目光如炬:“你口口声声愿担大任,可你的破敌之策,只是侃侃而谈,你也没有什么实战经验,如此之下,你有什么理由说自己能担此大任呢?”
王远不慌不忙,拱手朗声道:“曾经大汉帝国太祖,正是破格启用无名小卒为将,方以奇兵破万敌,才能建造大汉帝国!”
“今日太傅雄才伟略,恰似当年的汉太祖。”
“若不拘一格用才,何愁天下不安呢?”他言辞恳切,眼中闪烁着蛊惑人心的光芒。
被人这么一顿吹捧,杨元超的内心那也是很爽的,杨元超此时瞳孔微缩,仿佛看到了一线生机:“乱世之中,循规蹈矩早已行不通。”
他重重一叹,似是将所有犹豫碾碎:“好!王远为主帅,即刻赶赴前线,石正为副将!”
“至于那个杨元木,让他从前面滚回洛阳来,受罚!”
殿外突然惊雷乍响,暴雨倾盆而下。
陈柏望着王远意气风发的背影,握紧的拳头微微颤抖……这一赌,究竟是力挽狂澜的将帝国推入深渊的昏招?
没人知道答案。
欧阳通此时坐在后宫中,依然给杨文熙讲学,此时的杨文熙虽然字认的还是不多,但是在欧阳通特殊的教学下,他却懂了很多经典,也意识到了自己是什么身份,自己该做什么事情。
他圆滚滚的脸颊泛着潮红,他歪头看向身旁的欧阳通,目光懵懂中带着几分疑惑:“欧阳通,难道偌大的帝国竟真的无人可用了?”
“平日里听你说我朝人才济济,可今日朝会……太傅连个能征善战的将领都找不出来。”
欧阳通垂眸掩住眼底的惊喜。
这位素来痴傻的皇帝,竟破天荒地关注起朝政,这无疑是他这些日子以来教导杨文熙,所得到的进步呀。
若当初他为帝师,恐怕天下不会如这个局面……
他敛容整袖,斟酌着措辞道:“陛下能心系国事,实乃社稷之福。”
“昔日您不问朝堂,如今肯为此忧心,便是天大的长进。”
话音顿了顿,欧阳通抬眼望向灰蒙蒙的天际,语气渐沉:“我朝文臣武将虽多,可真正入得太傅杨元超法眼的却少之又少。”
“他提拔的官员,哪个不是唯他马首是瞻?”
“麾下战将中,也唯有石正称得上骁勇,但是关中之战,所表现的太为差劲了!”
他微微叹气,“还有个周将军,当年在洛阳城与太傅当庭争执,早就被束之高阁,再难启用。”
太傅现在是十分不喜欢他……
“至于杨元木殿下……”
欧阳通摇头苦笑,“空有宗室身份,胸无半点韬略,即便太傅想用,他又能担得起几分重任?”
“我看这场关中之战的失利,就是他是个主因!”
廊外细雨渐密,打在芭蕉叶上沙沙作响。
杨文熙似懂非懂地点头,肥胖的手指无意识摩挲着腰间玉佩……虽然他听了欧阳通的这些话,但或许他还没有意识到,这里面的权力斗争。
用人,才能是很重要,但更为重要的是忠心……帝国人才之多,但是忠于他杨元超的那可并不多……
杨文熙圆胖的手指捏着蜜饯,忽然兴致勃勃地凑近:“欧阳先生满腹经纶,杨豹又武艺超群,不如你二人向太傅自荐?”
“说不定能解了眼下困局!”
话音未落,欧阳通已‘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冷汗顺着鬓角滑落:“陛下万万不可!”
他伏在冰凉的青砖上,声音发颤:“臣虽略通治国之道,却与太傅在朝堂政令上见解多有分歧。”
“这些时日臣从未公然顶撞,只将心思藏在肚里,可太傅何等人物,岂会不知?”
“若不是念在臣是陛下授业恩师,又岂会容臣在后宫清闲度日?”
雨丝顺着窗棂滴落,在殿内青砖上晕开深色水痕。
欧阳通抬眼望向懵懂的皇帝,压低声音道:“太傅生性多疑,若臣贸然自荐,他定会猜忌臣意图结党争权。”
更要命的是……他喉结滚动,声音几近耳语:“臣日日伴在陛下身侧,若太傅疑心臣借陛下之势图谋不轨,恐怕……”
话未说完,杨文熙已打了个寒颤,手中蜜饯\"啪嗒\"掉在地上。
御案上的烛火突然明灭不定,将欧阳通的影子在墙上拉得扭曲变形。
他深知,在杨元超眼中,自己既是皇帝的心腹,也是潜在的威胁……自己要想活命是不能出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