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心跪在灵堂前,青砖的寒意透过单薄的丧服渗入骨髓。
指甲深深抠进地板缝隙,木刺扎进皮肉也浑然不觉。
香炉里的三炷香早已燃尽,灰白的香灰落在她手背上,像极了妹妹临终时灰败的脸色。
烛火摇曳间,她恍惚又看见秋月最后那个笑容——嘴角还挂着血丝,却努力朝她露出安抚的神情。
\"秋月吃的是'回南春'。\"王秀秀的声音从身后传来,裙裾扫过地面的沙沙声由远及近,\"是解药,却极消耗自身精气,初始效用明显,有起死回生之感,长时间服用,内里早已慢慢消耗殆尽。\"
秋心突然笑起来,笑声比哭还难听。
她终于明白为何每次服药后,秋月的精神会突然好转,却在深夜咳得撕心裂肺。
\"娘娘为何...\"她转身时额头重重磕在青砖上,鲜血顺着鼻梁滑落,\"我差点害死你们...\"
王秀秀蹲下身,素白的绢帕按在她流血的额头上。
\"因为我知道,你并非自愿,被至亲性命要挟做的选择,也并不能怪你。\"
帕子带着淡淡的安息香,让秋心想起小时候娘亲也是这样为她包扎摔破的膝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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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心看着着眼前的新户籍,\"柳如眉\"三个字刺得她眼睛生疼。
\"娘娘,民女不配...\"
王秀秀将包袱推回去,\"逝者已逝,你还得好好活下去,拿着这些东西,去哪里都好,好好照顾自己。\"
秋心浑浑噩噩,被王秀秀的马车送至城外。
驿站外,她怀里的包袱沉的吓人。
\"逝者已逝...\"王秀秀的声音在耳边回响,可秋心只看见妹妹最后伸向她的那只手——指尖发青,还保持着抓握的姿势。
夜风吹动驿旗,猎猎作响。
远处传来更夫沙哑的梆子声,三更天了。
秋心突然将包袱紧紧搂在胸前,那里藏着一个小瓷瓶。
瓷瓶贴着心口,冰凉得像秋月最后的脸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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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府书房,秋心握紧淬了\"见血封喉\"的银簪。
簪尖在月光下泛着幽蓝的光,听见来人脚步,秋心将簪子收进袖中。
她看着周云安从阴影里走出,努力掩住心中滔天恨意。
\"没想到你还敢来。\"周云安的声音带着慵懒的笑意,修长的手指把玩着一枚白玉棋子,\"怎么?来为你妹妹讨公道?\"
秋心死死咬住后槽牙,直到尝到血腥味。
她看着这个曾经让她仰望的男人,此刻他苍白的脸色在烛光下异常丑恶可怖。
\"你害了我妹妹!\"她的声音嘶哑得不像自己。
\"那药不是你亲手喂给她的吗?\"他俯身逼近,沉水香混着血腥气扑面而来,\"每次都是你,求我赠药救她。\"
秋心突然笑了,“没错,你说的对,是我害死了妹妹,我早该知道…我早该知道的……”
秋心猛的起身,扬起手中银簪欲刺,手腕忽的一痛,银簪坠地。
剧痛中她听见骨头错位的脆响,却露出诡异的微笑。
秋心反手抓住周云安的手腕,用尽全身力气咬下去。
血腥味在口腔里漫开时,远处隐隐有弓弦震动的声响。
周云安捂着流血的手腕暴退,却见秋心捧腹大笑。
她嘴角还残留着周云安的血,笑着笑着,鲜血从她嘴角溢出,黑得发亮。
“哈哈哈!哈哈哈!你便是万分谨慎又如何?我来时就服了毒,现今毒入你身,你也活不了!”
\"你...\"周云安瞳孔骤缩。
尖锐的声响骤然刺破夜空,书房四面窗户同时爆裂!
看着涌入的靖王府暗卫,周云安突然剧烈咳嗽,呕出的黑血溅在伪造的密信上,将\"靖王\"二字染得模糊不清。
秋心瘫坐在地上,看着暗卫破窗而入。
她终于可以闭上眼睛了,恍惚间又看见秋月站在阳光里,朝她伸出手:\"妹妹,我们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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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水顺着伞骨滴落,王秀秀与陆景泽站在院中,着侍卫从书房抬出的尸体。
秋心安静地躺在门板上,嘴角还带着解脱的微笑。
仵作验过了尸,向陆景泽汇报,“回禀王爷,这位姑娘先服了剧毒,剧毒透过伤口血液,毒死了男子,男子身体不好,对毒药耐力差,是以二人死亡时间接近。”
王秀秀伸手擦净了秋心嘴边的血迹。
雨势渐歇,靖王府的侍卫将两具尸体抬上马车,准备送往义庄。
王秀秀站在廊下,雨水顺着檐角滴落,溅湿了她的裙摆。
此时她正目光沉沉地盯着另一具尸体——周云安。
\"他死得太容易了。\"王秀秀忽然开口,\"以他的手段,不该如此轻易中计。\"
陆景泽沉默片刻,道:\"秋心以命换命,他再谨慎,也想不到她会服毒。\"
半晌,王秀秀点了头。
\"将秋心送回家乡吧。\"她的声音轻得几乎被雨声淹没,\"葬在她父母妹妹身边。\"
“好,待衙门归档完毕,我便亲自着人送她回家。”
两人目送马车远去,却不知,远处屋脊阴影处,一黑衣人一直悄然尾随在队伍之后。